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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瑪奇朵 -【宮鬥高手種田去之一】丞相大人洗洗睡 [打印本頁]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標題: 瑪奇朵 -【宮鬥高手種田去之一】丞相大人洗洗睡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11-6 11:15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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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堂堂一國之相因為一場水患沒了命,
卻重生成了個在逃災途中生重病的莊稼漢,
得靠著被身體原主買回來的乾巴巴小媳婦養就算了,
重點是吃也吃不飽,房子還漏風,這種日子誰能忍?
他本來也打算偷偷存錢回都城,但最後卻情願留下,
只因他這意外得來的小妻子對他是真正的好,
為了他,她日日到農地裡做別人兩倍的活攢錢,
為了把食物留給他,她半夜起床喝水果腹,
她這麼傻的全心付出,他怎能不喜歡她?又怎能讓她受委屈?
所以他發揮舌戰群臣的本事,搶回她被苛扣的工錢,
再到城裡的商鋪當帳房,賺取本金等著開烤鴨鋪,
眼看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他卻還有個困擾──
枕邊的嬌妻實在太單純,要伸出狼爪他都有罪惡感,
可他受夠每晚只能洗洗睡,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她開竅……

【出版日期】 2015/04/22
【出版社名稱】 新月
【書系及編號】 甜檸檬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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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第一章

  滾滾流水攜帶了大批的泥沙從上游奔騰而下,聽著水流轟隆隆的從自己面前卷過時,還是讓不少人心中受到衝擊。

  「皇上,這褚河一脈就以蓬萊靈口一帶最容易氾濫,所以這次主要的築堤範圍也是在這裡,動用了民工伙夫上下約十萬人,趕在大汛之前修築了這大堤,上游在這幾年也造了一個壩堤,想來接下來十年甚至是百年,這褚河必然不會再發生大型的水災。」一個留著小鬍子的胖官員一邊口若懸河的說著,一邊還熱得不住的抹著汗。

  但就算汗水把身上的官服都打濕了又如何?難得有在皇上面前露臉的機會,就是讓他現在跳進褚河裡他也願意啊!

  身穿朱紅便袍的鳳璽原不置一詞的聽著,然後轉頭看向身邊一直沒說話的男人,「丞棲,你覺得如何?」

  宮丞棲身為一國之相,又是從打小跟在皇帝左右的心腹,自然不會以為皇帝只是單純的問他好不好,而是要知道有沒有看出問題。只是這水利河工之事他也不是甚懂,目前這樣看來雖說有些地方感覺有些毛病,卻也不知道看得對不對。

  鳳璽原睨了一眼,就知道宮丞棲心底在想些什麼,沒好氣的道:「行了,也沒指望你說出什麼治河大論來,就說說這河堤建得怎麼樣,還有……」他手指輕搓了搓,暗示的東西也很明顯了。

  別說皇帝不缺錢!皇帝才缺錢呢!尤其在治水上頭都砸了多少銀兩了,要不是真的是為天下蒼生打算,他也不會窮得都要動自己內庫的錢,也還是咬著牙把這堤給蓋好了。

  宮丞棲自然是明白皇上的小缺點—對銀兩特別的計較,更別說這河堤建到後頭更是花了他不少私房銀子,自然是希望一兩銀子能夠有三兩銀子的價值。

  不過……要他說,這些做河工的都是烏鴉一般黑,能夠沒貪得太多搞出大問題就該慶幸了,想要有多餘的價值出現,那還不如指望身邊這個胖子身上的肥肉一下子割了十斤下來呢!宮丞棲略皺眉看著身邊那白白胖胖的官員腹誹道。

  「我也不廢話了,論築堤我是外行,只是這治河一道我知道堵不如疏,但我們一路從下往上走,好像沒怎麼看到水被疏導,而是在容易氾濫的地方不斷的築高堤。再說現在汛期才剛開始,水量卻已經跟堤防差多少,要是再下幾場大雨,這堤可守得住?」宮丞棲把自己覺得有些問題的地方都提出來了。

  的確!這幾天巡視過來,好像過去鬧過水患的河段都做了整改,河堤也建得漂漂亮亮的,但是……他們這些天看的可不是連貫的河段,讓他們看的地方沒問題了,那其他的地方呢?

  身為一國之相就算說自己不專精這個,也不會是真的什麼都不懂,方才問的幾句話就不會讓人以為是外行人。

  胖官員朱風一邊擦著汗,一邊支支吾吾的解釋道:「這……今年汛期早,所以這水看起來多了些,往年不會如此的,這堤防堅固得很……還有這堤防……就是怕氾濫所以才築的,其他地方就……」

  這時候就算是鳳璽原也覺得不對了,當皇帝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簡單的治河之術也是略懂一二的,如果太過專精的用語自然是無法理解,但是現在這個胖子在說的話,好像不是他無法理解的問題。

  鳳璽原眼風一掃,一雙桃花眼幾乎要噴出怒火來,「所以說朕回京之後應該要跟國師一起多祭天幾回,祈禱老天褚河接下來水都會漲在這幾個地方,要是不小心哪一年改了位置,朕花的這些銀兩不就全都打了水漂了」

  比起教訓眼前這個可能貪污得太過分的胖子,宮丞棲倒是覺得他身為一個丞相,更應該要做的是先挽救守財奴皇帝的形象。

  一個皇上,照理說把天下財富都收於手的男人,在聽到有人貪了「他的錢」後,那種像被點燃的砲仗發怒樣,很難看的好嗎?

  他輕咳了兩聲,對著皇上使了兩個眼色,讓他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接著才轉頭看向那個已經被嚇得差點就要跪下的朱風微微一笑。

  如果是熟識宮丞棲的人就會明白,一個笑面狐狸對你微笑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只可惜朱風並不是那麼清楚,所以還感激的笑了,心中還覺得丞相真是一個溫柔的好人。

  只是這個好人馬上露出了獠牙,一句話就讓朱風差點腿軟。

  「其實這河工這一塊大家都知道的,水深嘛!只是這次的銀子可是皇上私人出了大頭,那些貪了皇上銀兩的人……可有拿命來換的準備?」

  朱風背上一冷,只覺得這大熱的天,他卻從骨子裡寒了起來,嘴唇也哆哆嗦嗦的,過了好半晌才找迴聲音。

  「丞相大人,這……這話怎麼說的?下官和同僚一直以來可是兢兢業業不敢懈怠啊!」朱風還不算傻,就算腿都軟了,嘴裡還是直喊冤。

  或許是老天也不賞臉,朱風話才剛說完,一陣狂風刮過,天陰了不少,一大片黑雲好似要壓下來,讓人有透不過氣的感覺。

  宮丞棲望瞭望天,也不去質疑朱風剛剛說的話,而是轉頭對著皇帝建議道:「皇上,現在風平浪靜的,我們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什麼門道來,看這天色也像是下雨了,不如先回別院裡,然後再擇日出來看看?到時候也能夠看看朱大人和一干河工官員是如何『兢兢業業』的進行修堤大業。」

  鳳璽原冷哼了一聲,看著一直低頭、身上肥肉抖顫個不停的朱風,意味深長的又回頭看著笑咪咪的宮丞棲,點了點頭。

  「行啊!朕就等著看看這花了朕大把銀兩的河堤,加上諸位的兢兢業業會出什麼後果來。」

  鳳璽原說完後扭頭就走,宮丞棲也沒有多看朱風一眼。

  朱風看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走了,心中惴惴,吩咐自家的下人到城里許多宅子報信後,連忙氣喘吁籲的跟上前面的大隊人馬。

  只是沒有人知道在眾人離開後,看起來堅固的河堤在一波波猛烈的湍急河水沖撞下,含著草料的土塊正一點點的剝落了下來……

  黑沉沉的雲籠罩了整片的天空,狂風嗚嗚咽咽的低鳴,像是預告著接下來不知道有多少的生靈遭遇大難。

  「快!快走!鄔水城東門已經被大水給衝破了!」

  「護送皇上先走!快點!」

  「往帝舟的路上已經全都被堵住了?轉道!往大白馬寺去!快!」

  宮丞棲只覺得腦子裡像是有許多人在喊叫,一幕幕水沖破城的畫面在眼前交錯,百姓爭忙出城,路上車馬擠成一片,人聲、牲畜的嘶鳴聲交雜,最後是那滾滾洪水沖進視線,他腦門突然一疼,緊接著又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畫面在腦子裡閃過,最後他終於支撐不住,再次陷入黑暗。

  等再次有了意識的時候,宮丞棲只覺得喉嚨里幹得像是要冒煙,勉強的睜開眼,只看見還透著濕意的發黑稻草屋頂,瞬間有點懵。

  這是……哪裡?他是被人救了?

  宮丞棲腦子裡一堆疑問,開始認真梳理自己的記憶,臉色忍不住沉了下來。

  他和皇帝巡視褚河河道,結果那河道看起來問題不小,他就勸皇帝先進城,等過幾天再看看這堤防是不是能堪大用,結果還沒等到他們再次親自探查,就體會到那堤防根本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連下了三天大雨後,大水在無預警之下衝破鄔水城,城裡本來就沒有地勢特別高的地方,即使有也大多是一些閨房繡樓,大水一沖,那些樓閣看起來也是搖搖欲墜。

  他帶著皇帝自然不敢去賭,便與幾個心腹駕了宮人用的馬車就走。

  一路上聽到消息逃難的人越來越多,本想往南門逃出的計劃也因為大水幾乎以飛快的速度包圍了鄔水城,看那些自南門而逃來的百姓就知道,如果再沖不出去,他們的下場絕對不會太好。

  天災無情,可不會因為他是一國的丞相,或者是身邊有皇帝就會饒過他們了。

  只是好不容易跑到大白馬寺的時候,皇上卻差點被崩落的石子砸中,落入洪水,他推開了皇上,自己卻失足落了水,接著……再醒來就是在這了。

  宮丞棲回想告了一段落,撐著身子好不容易坐起身,身上的被子滑了下來,他伸出手正想拉被子,卻看見一雙粗糙又帶著厚繭的手,他瞬間停住了所有的動作,眼神死死的盯著那雙明顯不是自己的手發楞。

  他輕抬​​起手,然後猛地掀開了被子,雖然沒有扯開衣服,但光看那明顯太過瘦弱的身體、黝黑的皮膚,就讓他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他自己的身體。

  他這是死了卻藉屍還魂了?

  在一開始的錯愕驚愣後,宮丞棲很快的冷靜下來,然後仔細的回想第二次昏迷前,在腦海裡閃過的一個男人的回憶。

  那人打小就失了爹娘,被家裡的親戚當成能任意使喚的牛馬給養大,等要娶媳婦兒的時候就一個人出來工作,好不容易終於攢夠了銀兩買了一個小媳婦兒,結果就遇上了發大水,一路逃難,最後生病一命嗚呼。

  宮丞棲很想笑,為了這樣一個可憐男人的一生,但是很快的他想笑的心思就沒了,因為他現在就是這個可憐的男人。

  他的臉色變了又變,在他想出點什麼之前,已經餓了好幾天的腸胃則是再也受不了的先發出聲抗議了。

  宮丞棲臉更黑了,因為他從來沒有嚐過什麼叫做餓肚子的滋味,而沒想到現在居然體驗到了,還發出這種讓他完全受不了的聲音。

  只是買食物這件事情對於以前的他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現在成了這個叫做「宮丞楠」的他來說卻是一個大問題了。

  一想到名字,他又不由得慶幸,幸好這個人死去的爹是一個秀才,所以沒把自己的兒子取什麼狗蛋二娃之類的名字,而是只跟他差一個字的宮丞楠。

  罷了!宮丞楠就宮丞楠吧!連借屍還魂這種奇事都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了,就是換個名字又有什麼要緊?

  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想辦法解決肚子餓的問題,餓肚子實在太難受了。

  宮丞楠硬撐著軟綿綿的身子準備下床找點吃的,以他現在的情況,就算是地上的草他都能拔來吃。

  只是宮丞楠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身體,他腳才踩在地上,剛站起身,整個人就頭暈目眩,腿一軟,如果不是他還記得轉往床的方向倒,只怕就直接摔在地上成了狗吃屎的模樣。

  這麼一折騰,也終於驚動了屋外的人,一個纖細的身影小跑著往屋裡衝,嘴裡不住的問:「這是怎麼了?大郎你醒了?身體怎麼了?要不要再去請大夫?」

  宮丞楠好不容易從暈眩中恢復,一連串的問話卻讓他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停了好一會兒才沒好氣的咬牙斥道:「閉嘴!先扶我起來。」

  「啊!喔!我……我這就先扶你啊!」那纖細的小姑娘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試著把手上的泥給擦落一點,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將宮丞楠扶回床上。

  「有沒有吃的?」宮丞楠看著眼前這個又髒又瘦的小姑娘,已經不想去腹誹為什麼原主會花了身上所有的銀兩買這個小姑娘當媳婦兒,依他看來,這個小姑娘甚至比不上他之前丞相府裡的粗使丫鬟。

  但是不管他是怎麼想的,現下也只有她可以提供一點食物給他了。

  「有有!鍋子裡一直溫著粥呢!」小姑娘登登的跑了出去,接著小心翼翼的端了一個有缺角的陶碗進來。

  「大郎,你先喝點粥吧!我等等去附近瞧瞧有沒有什麼活能夠做的,你放心!我不走遠,就挑附近能夠當天回來的活做,等我拿了工錢,再買幾個雞蛋讓你補補身子。」

  宮丞楠其實沒仔細聽她說些什麼,接過碗呼嚕幾口就將碗裡的粥給吃個乾淨。

  只不過與其說是粥,還不如說是喝了一碗湯湯水水,又苦又澀的野菜吃了滿嘴,碎米只有幾粒,一碗下去,只是騙騙肚子裡有了東西而已。

  皺了皺眉,宮丞楠沒注意到她說還要去找活來賺銀兩的事情,只是問道:「就這些了?沒有別的可以吃了嗎?」

  「啊?是還有……只是……」小姑娘有些怯怯的望著他,「就只剩下一個窩窩頭了,還是冷的,我怕你吃了不好……」

  吃了不好也總比餓死好。宮丞楠心中不免苦笑,也不管她那有些欲言又止的眼神代表了什麼,逕自就讓她把那個窩窩頭拿出來。

  「沒事!拿出來我吃了,餓了許多天了,我不吃點東西連床都下不了。」

  小姑娘點點頭,出了屋子,回來時手上捧著一個烏黑的窩窩頭,看起來就知道是粗糧捏的,還是最下等的那種。

  如果還有別的東西可以吃,宮丞楠是絕對不會碰這種東西的,只可惜現在除了這種東西,他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東西能吃了。

  只是窩窩頭一入口,他就覺得那粗糧像是砂礫一般一點點的刮著嗓子,讓他差點忍不住嘔了出來,如果不是旁邊那小姑娘快手端了一些水,只怕他沒餓死卻要因為吃東西被噎住又重死一回。

  好不容易把那一整個黑得發硬的窩窩頭全給吞了,宮丞楠才認真的打量起一直不作聲站在一邊的小姑娘。

  「你剛剛說了些什麼?再重說一次。」

  小姑娘愣了愣,結結巴巴的回道:「我是說我等等就出去找活做,你在屋子裡好好休息,等我做完活回來後,還能買點東西回來給你補補身子。」

  宮丞楠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這屋子裡空得大約連個銅錢都沒有了吧,是得賺點錢,剛剛吃的那些東西實在令人難以下嚥,他現在光是聽到雞蛋兩個字都忍不住想嚥口水了。

  「喔!那去吧!」宮丞楠想也沒想的就回答道。

  就他想來,她一個瘦得跟麻杆兒一樣的姑娘能夠找到什麼活做?頂多就是洗洗衣裳或者是一些縫縫補補的活兒而已,他現在這樣也不可能勉強下地去找事做,也只能先委屈這小姑娘一點了。

  他想得很理所當然,那個小姑娘卻欲言又止的張了幾次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那我走了,大郎。」小姑娘看了看天色也不敢耽擱,轉身就要往外走。

  宮丞楠見她轉身要走,忍不住出口攔住她,「等等,你……你的名字叫什麼?」

  記憶裡,牙婆只喊她丫頭,原主也是個木訥的,也不敢多問一個姑娘的名字,就這樣喊了下來,但宮丞楠想著這小姑娘現在畢竟也算是他名義上的娘子了,怎麼說也不能連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我叫做洛蜀葵。」小姑娘像是許久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了,說出自己的名字後有些怯怯的望著他。

  蜀葵?蜀葵花?這個瘦得差點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丫頭可沒那麼美。

  「眼前無奈蜀葵何,淺紫深紅數百窠。能供牡丹爭幾許,得人嫌處只緣多。可是這詩中里的蜀葵?」

  洛蜀葵張大了嘴,吶吶的道:「大郎居然如此有學問?我……我是個不識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郎說的那樣,我這名字是姥爺取的,說是年輕的時候看過,是一種長得約丈高的花,又是夏日開的,紅紅的看起來就是挺富貴的樣子才替我取了這個名字。」

  「這名字取得挺好。」宮丞楠是真心這麼想的,雖然人和名字有些搭不起來。

  「這也是,我姥爺怎麼說也是個童生呢!」洛蜀葵嘿嘿笑了兩聲,一張臟得看不清五官的小臉也顯得明亮了許多。

  一個童生對宮丞楠而言也算不上什麼,他只淡淡一笑,沒再說什麼。

  見狀洛蜀葵尷尬的笑了笑,摸摸鼻子,乾巴巴的說:「那我去找活做了……」

  「去吧!」

  宮丞楠習慣的笑了笑,眉眼還是那個粗糙漢子的模樣,只不過不知道怎麼的卻多了幾分大氣疏朗,讓洛蜀葵看得臉蛋猛地漲紅,感覺連路都不會走了。

  大郎他本來就這樣好看嗎?怎麼……怎麼好像病了一場,看起來比之前更加俊朗了?

  她慌亂的從屋子裡跑了出來,小跑了一段之後才回頭望了一眼。

  屋子還是那樣的破爛,甚至可以說是搖搖欲墜,但是這幾天來的不安卻奇異的全都消失無蹤。

  她抿抿唇,卻再也忍不住嘴角想往上勾的衝動,轉身小跑著往村長家去。

  呵!就算大郎現在還病著,但大郎光是坐在那兒淡淡的對她笑,她整個人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樣,覺得連背脊都能挺直了幾分。

  洛蜀葵,你也是有家有男人的女人了,嘿!這麼想著,她忍不住嘴又咧開了些。

  從今兒個起,更得賣了命去做活啊,大郎身體還這樣虛,就是餓著她自己也不能讓他再吃不好了。洛蜀葵心裡這麼想著,鼓起了乾勁,只要忽略她肚子裡偶爾傳來的咕嚕聲,她看起來還是活力十足的模樣。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後加快了腳步。

  努力啊!洛蜀葵!就是為了今天的窩窩頭也要拚了呢!

  宮丞楠躺了好幾天才終於脫離了那種手軟腳軟的狀態,也能夠走出那間破屋子。

  這身子本來就不弱,如果不是因為逃難吃得不夠,又大病了一場,在生死關頭晃了一圈,也不會是之前那病懨懨的模樣。

  宮丞楠也沒忘了以前練過的拳腳功夫,能下床後都會練一練,想著就是練不到以前那樣的厲害,也得讓自己有點自保能力,他一個沒錢沒勢的要上京去,不可謂不難。

  京城畢竟是他熟悉的地方,他還是想回去的。

  走到屋外看著這個已經住了幾天的屋子,宮丞楠就忍不住皺眉。

  他真不想承認這是一棟「屋子」,整幢房子除了一層用土泥堆的地基外,其他幾乎都是用稻草和幾塊破爛的木板搭成的。

  說一句難聽點的,在他以前的丞相府裡,這種地方連他的馬都不住。

  看完了房子,又看了看院子裡的東西,除了破破爛爛的、以幾根木棍綁著草繩做成的圍牆和一口水井外,什麼都沒有,而且他知道這口井在短時間內是不能用的,因為這口井也被洪水淹了,現在打出來的水都混濁不堪。

  當然,如果不是如此,這種有井的好地方也輪不到他和洛蜀葵兩個外鄉人來住。

  一想起那個名分上的妻子,宮丞楠看了看天色,心裡有些疑惑,怎麼都這個時辰了人還沒回來?

  宮丞楠絕對不會承認他就是一個小白臉,即使他很清楚,依他現在這副樣子,如果少了那個小姑娘,他很有可能再重活一次卻馬上面臨被餓死的窘境。

  就在他想著是不是自己該出去找人的時候,洛蜀葵已經從外頭小跑著過來,手裡還抱著幾個沾土的地瓜,看到站在院子裡的宮丞楠時,忍不住局促了起來。

  「對不住!我今兒個回來得晚了,等等我,我早上已經煮好了菜湯,這會兒把湯弄熱,再烤點地瓜就行了。」

  她低著頭說完話,也不敢抬頭看他,直直的就到屋子邊上搭著的簡易灶台上煮起吃食來,只是卻時不時縮著手腳,讓宮丞楠一看就覺得不對勁。

  「你這是怎麼了?在外頭傷著了?」

  宮丞楠眼睛利得很,看了會兒就知道她動作怪異的原因,也不管她小小的抗議,直接就把人給轉過身,然後將袖子往上一扯—

  一聲布帛裂開的聲響就這麼尷尬的落在兩人耳中。

  宮丞楠先是一愣,然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的一截布料,「這……我真沒出大力,怎麼這衣裳一拉就破了?」

  洛蜀葵也是尷尬得很,卻沒有他那麼意外。「這衣裳早就洗得薄了……沒關係的,我晚上空閒時補補就行!」幸好上回跟王嬸借的一點針線還沒還回去,要不還得再開口跟人借一回。

  「還補?」宮丞楠看著手中的那塊破布,有些不贊同,「這衣裳都補得快看不出原樣了,再說了都一拉就破了,還補什麼?直接去扯布回來做件新的吧!」

  「新的?可是我們現在沒有銀兩啊!」洛蜀葵睜著一雙大眼,無奈的道。

  別說買布的錢了,現在一日兩餐都是有一餐沒一餐,只能墊墊肚子的,還得存點錢把屋子給好好的整理,現下還沒入秋,天還沒涼下來,這草屋除了潮一點還算過得去,等到入了秋冬,他們沒有棉衣棉被,屋子還處處透風,到時候就是冷都能冷死人了。

  宮丞楠啞口無言,一時之間他居然忘了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可以隨意揮霍的丞相,而是一個一窮二白、兩袖清風的窮人了。

  沒真的窮過,還真的沒辦法想像人可以窮到什麼地步,宮丞楠以前只當這是笑話,現在卻是心有戚戚焉。

  不過這沒錢的事也就是讓宮丞楠尷尬了一瞬,他眼光掃過她手上的幾處擦傷和紅腫,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

  洛蜀葵拉著剩半截的衣袖,局促的低著頭,吶吶的說道:「沒什麼,就是今兒個回來時不小心摔著了。」

  「摔著?」他淡淡一哼,「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弄傷的?」有的分明是被人掐的痕跡,她以為他看不出來嗎?更別提她連說謊都不會了,連頭都不敢抬。

  「我……」洛蜀葵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小臉上滿是無奈神色。

  她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啊!她們婦道人家的爭吵難道還能夠讓他插手嗎?哪兒都沒有這樣的道理的。

  看她閉著唇不說,宮丞楠也不逼問她,直接轉頭就走,「行!你不說,我就到村子裡去問問,就不信這村子裡有多大的坎能把人給摔成這副樣子。」

  宮丞楠這個人就是小心眼,自己的東西自己的人就不容得別人沾手,雖說他現在並沒有真的把洛蜀葵當成自己的妻子看待,但怎麼說也是自己的人了,他都沒說過半句重話,一出門卻讓人打了,說什麼他都不會吞下這口氣。

  她緊張的扯住他衣袖,「別、別啊!我們在這村子裡就是外姓人,有些事情我忍忍就算了,別……」

  「忍?」宮丞楠冷笑一聲,聽著外頭逐漸清楚的喧嘩聲音,沒好氣的戳了戳她的額頭,「就是外姓人才不能忍,瞧瞧!你倒是忍了,人家卻不依不饒的找上門了,難不成你還以為那些人是來跟你賠罪的?」

  洛蜀葵還想辯白說那些人說不定不是來找他們的,結果屋子外就傳來一聲刻薄的嚷嚷聲—

  「那個沒娘養的小賤婦還不給我出來!別以為躲在那瘟雞似的男人後頭就可以了事了!我告訴你沒門!」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第二章

  宮丞楠這個人,與其說是不容易動怒的人,還不如說他只是習慣把自己的情緒用另外一種方式表達,例如一邊微笑一邊對人使絆子之類的事,他可從沒少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若認真起來,可不管對方是男是女,一定會整垮對方,對於女人他從來沒有多餘的憐香惜玉之情,也因此常常被人說他這人看起來最是溫柔,實際上卻是最冷情。

  所以林春花領著一群看熱鬧的人站在門外大罵時,他臉上仍是帶著淺笑,就走到離她五步遠的地方,淡然的望著她開口—

  「不知道諸位有什麼事嗎?」

  林春花是村長的小兒媳婦,向來在村子裡囂張慣了,這回是因為要佔洛蜀葵的便宜沒佔成,惱羞成怒的帶了幾個人來找回面子。

  就她想來,洛蜀葵只是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小媳婦兒,還是個逃災逃到這裡來的外姓人,就算吃了虧也得自己吞下去,即使家裡有個男人也沒什麼好怕的,那男的可是病得快死了。

  沒想到,真的來到洛蜀葵家門前了,也見到她那病秧子丈夫了,他說話卻像是前頭村子裡的秀才爺一樣,文謅謅的,讓人聽了就覺得一股子酸氣。

  林春花抬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次,然後回頭就對其他村人嘲諷的道:「哎喲!真是不得了啊!這小媳婦兒的男人還是個讀書的?可真是了不得呦!只是這讀書人模樣怎麼這般寒酸,身上穿的是破爛衣裳,看起來也大手大腳的,只怕拿著鋤頭還穩當,拿起書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吧!呸,也不瞧瞧自己骨頭幾兩重,還什麼諸位呢!我還豬頭豬腦呢!」

  其他的村人大多也只在洛蜀葵和宮丞楠剛進村子裡的時候見過一次,有些甚至根本就沒見過,聽著林春花的話,也都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在他們的眼裡,讀書人可是高貴得很,怎麼可能穿得如此落魄,就看那人手上一堆厚繭的樣子,也不像是個讀書人啊!

  洛蜀葵自己被人怎麼欺負都不要緊,但是一旦欺負到自家大郎的頭上,那是她絕對忍不了的。

  「你……」她忿忿地想衝上前去理論,卻被宮丞楠伸出手給攔了下來。

  「這位……大娘?呵,所以你沒事到人家門前就是要論人家男人的是非?我說話文雅是尊敬大娘的年紀,卻沒想到大娘不把我的好意放在心上,那行!大娘,你看我要怎麼說話你才能滿意啊?」宮丞楠也不惡言相向,只是直接把女人最在意的年齡拿出來說嘴,左一個大娘右一個大娘的,把林春花一個少婦直接喊老了。

  林春花平日最得意自己嫁了村長的小兒子,無論衣裳還是釵環都是村子裡一等一的,就是平日在外頭走動,臉上也非要擦上一層脂粉,來證明自己比村子裡其它女人都還能夠打扮和年輕,卻沒想到眼前這個沒長眼的一口一個大娘,讓她氣得恨不得上前掐人。

  「你……你是沒長眼睛啊!也不瞧瞧自己的窮酸樣,喊我大娘?你先看看你自己吧!面黑粗糙,就是當我爹都夠了。」

  宮丞楠笑了笑,「我要是有你這樣沒規矩的閨女,早找口井自己跳進去了。」

  他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挖苦人的小細節,馬上就駁了回去。

  這話一出口,除了林春花氣得半死外,就是圍觀的村民也有不少人噗哧的笑出了聲。

  「春花妹子,行了吧!我們這樣找上門來……畢竟也不大好。」一個跟在春花身邊的婦人被一群人給笑得有點扯不下面子,忍不住小聲的勸道。

  「不好?有什麼不好的?」林春花先是怒吼了一句,這次也不傻得對上宮丞楠了,而是直接把矛頭指向了一直躲在旁邊沒說話的洛蜀葵。

  「我今兒個敢來就不怕人說話,這有理才能走天下呢!她明明沒幹多少活,這又是拿了銅錢,又貪了我家的地瓜,就是官老爺來了,我也站得住腳!」

  地瓜?宮丞楠想起剛剛洛蜀葵回來的時候,手上的確抱了幾顆地瓜,忍不住挑了挑眉。

  就洛蜀葵這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小姑娘,能夠貪眼前潑婦的地瓜?這話也就只有她說得出口。

  洛蜀葵一看他的眼神望向她,連忙有些笨拙的解釋,「不是的!我沒有偷!林三哥說田裡剛好翻過土,可能會有些沒拾齊的地瓜,讓我自己去翻翻,若是有找到就給我了,絕對不是我偷的!」

  林春花一聽是自己丈夫說的,忍不住又大罵出聲,「好啊!自己貪了我家的地瓜不說,還賴到我男人身上了?!也不看看就你這副幹巴巴的模樣,還想勾引我男人?!小娼婦,看我不撓死你才怪!」

  她話還沒罵完,身子就往前撲,像是非要把洛蜀葵臉抓花了才行,只是她伸出的手還沒抓住洛蜀葵,整個人就因為一股力道往後摔倒,屁股直接撞在有些泥濘的地面上,泥水濺了滿身,令她像是滾進泥潭里的豬一樣可笑。

  宮丞楠攔在洛蜀葵的面前,冷淡的看著被他拉得摔倒的林春花。

  對於不識相的人,無論男女,他都不會有太多的同情。

  也是他現在淪落成個農夫,若是以前像林春花這樣敢在他眼前大放厥詞的人……早得準備替自己操辦喪事了。

  林春花被摔了這一下,整個人都懵了,屁股一陣陣的痛讓她乾脆倒在地上撒潑。

  「哎喲!男人打女人啦!外姓人欺負我們村里人啦!」林春花可不管什麼面子的,躺在地上耍賴,一會兒喊冤,一會兒咒罵不停,那污言穢語令一邊許多小媳婦兒忍不住紅了臉。

  宮丞楠可不管她嘴裡怎麼胡說八道,低頭問著身邊一直攢著小拳頭的小姑娘,「你出門做活不就是幫人家縫縫洗洗,怎麼又會有什麼林三哥了?」

  「啊呸!什麼縫縫洗洗!這村子裡的大小媳婦兒誰不是自己做活的?還要她這根麻杆兒來幫忙?也就不知道村長被她下了什麼迷魂藥,居然請了她去田裡忙活,也不瞧瞧一個女人家混在男人堆裡存的是什麼心!」一個站在林春花身後的細長臉婦人刻薄的說著。

  那話聲不大不小,大家都能夠聽見,她邊說還邊上上下下瞧著洛蜀葵,像是能從中找出什麼姦情似的。

  洛蜀葵這回不再閉著嘴站在宮丞楠的身後,她雙眼有些泛紅,身體緊繃到有些打顫,幾乎是咬緊牙關的道:「我沒有!是因為我能夠幹活,所以村長才讓我做這份活的!」

  洛蜀葵可以讓人打罵卻不能夠忍受清白被人抹黑,尤其還是在自己的夫君面前。

  在被家人賣給人牙子後,如果不是大郎她都不敢想自己會淪落到哪裡去。

  她可是知道自己被賣的那個人牙子是怎麼對待那些賣不出去的丫頭小子的,好一點的賣入楚樓楚館,差一點的就是賣進山里或者是讓行商買走,更差一等的就是賣到煤礦場,沒日沒夜的挖礦,吃不飽穿不暖,直到死在那不見天日的礦坑里。

  不管大郎是為什麼挑上了她,但是她知道感恩,所以別說出牆,就是多看旁人一眼她都是不會的。

  宮丞楠對於婦人的話是沒有信,他只是看著洛蜀葵瘦小的身子,想起她天天天色還未大亮就出門去做活,忙到天都黑了才真正能休息,以往只以為是她身體弱,簡單的活兒也要多花些時間,卻沒想過她卻是用這麼痩弱的身子下田乾活來養活他們兩個人……

  宮丞楠的心忽然有些發酸,想起這幾天來他吃的雖然大多還是野菜,偶爾卻能夠有個雞蛋還是雜糧窩窩頭,心中了然她定然是將乾活得來的銀兩幾乎都砸在他身上了。

  「大家瞧瞧!就她痩得像竹竿似的能夠幹什麼粗活?虧得我家還用一天五十個錢請人呢!她定然是拿不了那麼多錢,才偷了我家的地瓜!」林春花聽了她的辯解,也不在地上打滾了,直接站起身來質疑。

  如果是一般人或許就被她這一聲吼給吼得氣都虛了幾分,要不然就是像洛蜀葵一樣,想要辯解卻說不出話來。

  只可惜,此刻她對上的是一國之相。

  宮丞楠先拋下自家看起來又乾又瘦的小姑娘怎麼會去地里當長工的事,目光微冷,嘴角輕挑起一抹笑,咄咄逼人的反問了回去。

  「說得好!我也想知道,她一個婦道人家到田裡去幹活,明明說好是一天五十錢,怎麼每天到手的卻算不足五十錢?你說我娘子偷了地瓜是因為拿不夠那些錢,那那些錢去了哪兒啊?這位大娘?」

  他就算沒過過窮人的日子,但之前偶爾和皇帝出門微服私訪的時候,也知道一日五十錢也算是不錯的價碼了,尤其是在這樣算不得繁華的小地方。

  像是被道破了裡頭的玄機,林春花惱羞成怒的反駁,「怎麼了?她就是乾不了多少活,給少了又怎麼樣?也不想想我們家可是還包了飯的她話才剛說完,邊上就有村民忍不住竊竊私語了起來,「說什麼包了飯,人家幹的是重活,偏偏去的人一個人才給兩個窩窩頭,多吃了還要扣銅錢,若不是看在那五十錢的分上,誰願意啊!」

  「可不是!村長家本來厚道,以前可不這樣的,這不是讓林三家的掌了這次的勺才多了這些毛病!嘖!」

  邊上議論的人也不壓低聲音,宮丞楠自然也是聽得清清楚楚的,臉上的笑容更是帶了幾分譏諷的味道。

  「看來這位大娘還真是持家有道啊!就不知道下回幹活的時候,還有誰願意上大娘家去做活了!」

  「你……我才不管你們來不來做活!我今兒個是來討公道的,你家女人不把地瓜還給我,再賠給我幾斤糧食,我今兒個就絕不罷休!」林春花也是被逼急了,恨恨的發出脅迫。

  這話一出,所有人全都將視線釘在了宮丞楠的身上,都想要知道這個外鄉人會怎麼做。

  雖說鄉下是純樸的地方,但總會有幾個不講理的無賴存在,而林春花顯然就是這林家村里的一霸,今兒個她來宮家鬧事,大家來看熱鬧也是存了想探探這家人是怎麼回應,來決定以後該怎麼和這家人來往。

  宮丞楠這個人甚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也不吃威脅這一套,他淡淡一笑,緩緩說道:「行啊!賠糧食可以,看要賠多少吧……」

  林春花還以為他跟村子裡一些軟弱的村人一樣,吃了她的威脅,忍不住得意的打斷了他的話。「也不用多,這來個三兩斤糧食是要的,要不至少也要一簍子雞蛋……」

  「我話可還沒說完。」這下換成宮丞楠打斷了她的話,眼神帶著冷意的掃過她得意的面容,「要賠多少大家也說不清楚,不如就去見官吧!看看官老爺是怎麼個說法,剛好我也想知道大金律例裡,無故栽贓、上門強佔他人財物得怎麼懲罰?」

  村子裡的人有可能絕大多數一輩子都沒見過衙門的口往哪裡開,這時候一聽這外鄉人開口就說要見官,全都嚇傻了,就連原本還洋洋得意的林春花也是瞠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官老爺……你!你是唬人的吧!誰會為了幾斤糧食就進官府去?!」林春花跳著腳,眼中帶著心虛回噴。

  誰不知道有錢沒錢別進衙門,進了衙門就是窮酸都能扒下你一層皮來!平常人家誰會一開口就說要見官的?這男人不是有毛病就是有後招……

  宮丞楠一雙帶著微微嘲弄的眼輕掃過眼前幾個人,最後落在林春花身上,「是啊,就是幾斤糧食,不過大夥兒也都瞧見了,我們夫妻倆,我是病得走不出門,屋子也是草搭的,鍋裡連正經糧食都沒有,口袋裡比洗過的臉還乾淨,結果這位大娘一開口就要我們賠償幾斤的糧食,這不是逼著我們走向死路嗎?

  「呵!都被人逼得活不了了,我還怕見官?總之我今兒個就把話給撂在這兒了,要糧食沒有,要命一條,大娘你硬是要我們『賠』,那大家就官府見,讓官老爺來判一個是非曲直好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在這安靜的時刻卻顯得擲地有聲,就連剛剛鬧騰不休的林春花連喘氣都不敢大聲了,就怕他真的拉著她一起去見官。

  宮丞楠看著一群連話都不敢說的人,心中冷笑,然後眼神掃過正從人群中緩緩走出的老者,心想著打了小的,老的這不就出來救場了?

  一個穿著還有幾分體面的老人從人群後走出來,臉上帶著怒色,對著林春花就是一頓吼,「丟人現眼的東西,還在這里胡鬧什麼?!還不過來!」

  對著林春花一吼完,老者又轉過頭來,銳利的眼看著沒有什麼表情的宮丞楠,態度軟了些的道:「真是對不住了!是我家小兒媳婦瞎鬧,剛剛三郎已經說了,這全是一場誤會,大家一個村子的,就也別多計較了。還有宮家小媳婦兒,明兒個還是來上工啊!這一日五十錢的活計可不好找,可別因為這一場誤會就錯過了。」

  宮丞楠在心中冷笑,暗忖好一隻老狐狸,這樣連消帶打的,倒像這場事都是他們夫妻惹的了?

  那個打人的沒道歉,一句誤會就打發了,還順便提了明兒個讓自家小姑娘去地裡,又著重的提了那五十錢,是想要說明自己還是慷慨大方不計前嫌嗎?

  嘖!真要慷慨大方,會等那個潑婦鬧成了這樣才說話,要真是不計前嫌,就該好好的讓那個潑婦過來道歉才是,而不是耍這種花招,把事情輕輕帶過,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可真是感謝村長了。只是……您這好意我們可承受不起,就說這活計吧,說是一日五十錢,但我們今兒個沒拿足工錢,拿了幾條地瓜,就有人追著讓我們賠幾斤糧食,那要真的繼續做下去拿足了工錢,還不知道得吐出多少來呢!」宮丞楠一臉遺憾的模樣,表情毫無破綻,就像他是打從心裡覺得萬分可惜一般。

  村長咬著牙,心中暗忖,當初怎麼沒看出來這個病懨懨的外鄉人是個嘴裡藏著刀的。

  他本來都要把討糧食的事情給抹平了,結果這小子兩三句又翻出來,甚至還提起錢沒給足、討地瓜的事兒,這不是拐彎說明了他們家苛刻工人,還隨意栽贓人嗎?!村長這時候也是快氣死了,只是這些不快只能藏在心裡,對於村民默默投射過來的視線有芒刺在背的感覺。

  但要讓他就這麼鬆手卻還是有些可惜,不說別的,這家的小媳婦兒可不是普通的力氣大,幹活速度也快,幾乎一個人可以抵兩個大男人用,吃食吃得比別人少也不敢說什麼,這麼好的工人要往哪兒找同樣的?她要是真的不做了,家裡還有幾畝田還沒收齊,難不成還要他這把老骨頭下田去幹活?

  老村長想了想,尷尬的笑了笑後說:「這剛剛就說了,也就是一個誤會,大家說開了就好了,大家一個村子的人,就不必太計較了吧!」

  宮丞楠點點頭,滿臉的讚同神色,「也是,的確可以不用太計較了,那就請村長把前些日子沒齊的​​工錢都一起給足了吧!也算安了我們夫妻倆的心,我媳婦兒才能夠繼續幹活啊!要不這老懸著一顆心……這幹活也沒力氣,對吧?」

  老村長氣得牙都要咬出血來了,卻不敢說半句不對,只得硬撐著笑,直說等等就把銀兩給送過來,然後就喊了林春花走人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外鄉人可不是個老實的,連他在他面前也討不了好。

  熱鬧散了,一群人也跟著離開,只剩下宮丞楠和洛蜀葵面面相覷。

  洛蜀葵從剛剛宮丞楠開口大戰村長和林春花時就已經目瞪口呆,等人都散光了,他的探究眼神轉到她身上的時候,她整個人忍不住繃緊了身子,有些不安的看著他。

  「這……鍋子裡的湯快滾了,我去瞧瞧……」她轉身就想逃。

  「不用瞧了!鍋裡的湯還沒滾。」下面柴火本來就沒放多,細細幾根乾柴,一會兒就燒完了,哪裡能將湯給燒滾?況且比起那一鍋喝不飽的菜湯,她居然去田裡做活這件事情更值得他關注。

  宮丞楠也不讓她再逃避,直截了當的問:「你一個小姑娘怎麼和大男人們一起去地裡做活?再說了剛剛那村長說一日包飯還給五十錢,你錢也沒一日拿全,連吃食都被苛扣了也敢一直做下去?」他不是覺得女人不能下地,只是現在這時分是地裡的活兒最粗重的時候,要不是忙不過來一般人家哪裡會讓這樣的小姑娘下田去。

  「我力氣大,身體好,沒問題的。」洛蜀葵認真的道,有些不安的偷覷了他一眼才繼續說:「還有那五十錢本來就說活計做完了才給全​​的,吃食……我也是有吃的,拿回家裡頭的都是我讓人賒我的,村口的二林嬸子是個好人,從我們住村子裡開始就處處幫襯著我們,我才厚著臉皮去……」

  「停停!」宮丞楠打斷了她的話,輕輕的嘆了口氣,「所以你是說這幾天我吃的那些東西幾乎都是賒來的?」

  洛蜀葵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嗯……不過野菜是我自己去挖的,還有我跟二林嬸子說了,等我拿到了工錢馬上就會還她的。」

  宮丞楠看著眼前單純得有些傻乎乎的小姑娘,除了嘆氣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所以為了還那些債,你就只能想到去田里幹活?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再有力氣,難道還能夠抵得過一個大男人嗎?」

  他越說越氣,恨不得把她的腦子給剖開看看,看看裡頭到底裝了什麼,為了每天那點吃不飽餓不死的東西累得半死,值得嗎?

  洛蜀葵見他的怒容,也有些慌,「大郎大郎!你別氣了,我就是想讓你過得好一些……」

  她不說還好,一說這話,更是火上澆油,忍不住大喝道:「什麼叫做讓我過得好一些?難道我堂堂一個……男子漢還養不起你一個小姑娘了?」

  差一點他又要脫口而出自己的身分,而也因為這個差一點,讓他猛然一驚,倏地背上都冒了一層的冷汗,緊接著一股無以言喻的失落在心底蔓延開來。

  是啊!他現在是什麼?以前是一國之相不假,但現在……呵!只是一個一直都沒看清楚自己身分的蠢貨!

  虧他還自以為早就接受了借屍還魂這件事情,也以為自己只要能夠活下來,養好了身子回到了京城,以後就再也不用愁了。

  結果就剛剛那句話就足以打醒他,告訴他現在的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得靠個小姑娘養著的廢物,卻還有臉問她穿著補了又補的破衣裳怎麼不去買新布來裁新衣裳,又氣她為什麼不找點輕省的活兒,卻偏偏要找那些連大男人都不見得能幹得下去的活計。

  何不食肉糜?他以為不會有人這麼蠢,但實際上他卻是確確實實的做了一回他自己都看不起的蠢蛋。

  他心裡苦澀糾結著,卻不知道他剛剛的聲聲質問也嚇著了洛蜀葵,眼淚無法控制的直往下掉。

  她哽咽的道:「是我不好,賺不了更多的銀錢,只是大郎……之前病成那樣,光抓藥就幾乎把身上的銀錢都耗盡了,我也想找別的活計,只是我人笨,手也不靈巧,除了下田,賣自己一點力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賺錢了……」她沒說的是,就是田裡的活兒,也是她為村長家提了滿滿兩缸水來證明她的確有些力氣後才得來的。

  宮丞楠看著眼前哭得無比可憐的小姑娘,第一次有心軟的感受。

  又是無可奈何,又是心軟憐惜,足以舌戰群雄的宮丞楠第一次有種口才無處發揮的挫敗。

  他以前不是沒見過女人哭泣,丞相府後院就有一堆女人,哭泣對那些女人而言是爭寵奪愛的工具,若第一次看是憐惜,第二次看是有趣,第三次第四次後……就只剩下滿滿的厭煩了。

  「別哭了,你別哭……」宮丞楠翻來覆去就這句話,看著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落個不停,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洛蜀葵被他一句句哄著,他那無奈無措的神情,讓她慢慢的停住了淚水,只是剛剛哭得太急,偶爾還是會有些抽噎。

  宮丞楠見她不哭了,心裡總算鬆了口氣,明白是自己口氣太嚴厲了,卻又拉不'卜面子道歉,只得轉了話題。

  「行了!村長那裡我們自然是得罪了,我看那活計你既然接了就先做完,也就這兩三天的工夫了,只是你也別傻得又出死力氣去幫人家幹活,那裡一群男人呢!

  哪裡輪得到你一個小姑娘家爭先。」見她傻不隆咚的只瞅著他,他不免無奈的問:「聽懂了沒有?別又犯傻了!都白白讓人苛扣了這些天吃食工錢,還因為幾條地瓜就差點讓人打進家門裡了。可要記得點教訓。」

  洛蜀葵像小雞啄米一樣輕輕的、快速的點著頭,又有些遲疑的問:「只是我們還要在這村子里安家落戶,這樣……是不是不大好?」在洛蜀葵心裡,村長就是她所見過地位最高的人了,別的她可能不懂,但是也知道在一個村子裡要是真得罪了村長,那以後日子一定是不好過的。

  宮丞楠沒告訴她,自己並不打算一直窩在這小村子裡,即使回京之路目前看起來還有些遙遠,但也不能窩在這村子裡,他們兩個今兒已經把這村子裡最有權勢的人都給得罪了,以後麻煩不斷不說,就是想多掙點錢改善生活只怕也是不容易的,一定得搬家。

  「行了,別擔心那些!」宮丞楠忍不住輕拍了拍她的頭,眼中不再有半絲的迷惘,取而代之的全是自信、堅定。「以後這個家就由我來扛起吧!身為一個大男人,要是連一個家都養不好,那我還算是什麼男人!」

  洛蜀葵點點頭,對於他話裡到底說了什麼全然都沒往心裡去,只是有些著迷的看著他說完話,遠遠望著天空的模樣,心中小鹿亂撞。

  大郎……好像病了一場後,哪裡不一樣了?單純的洛蜀葵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這樣的改變,讓她的心似乎變得有些不像自己的了。

  連剛剛他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都忍不住直瞅著他,心中就一個想法,她的大郎怎麼那麼好看呢?

  宮丞楠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看著他花痴了起來,他如今完全接受了現況、了解了自己的處境,也開始認真的思考著接下來的每一步了。

  他就不信了,不就換一個身體而已!憑他的腦子,還不能闖出一片天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第三章

  在村子裡,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夠傳得人盡皆知,更別說宮丞楠這樣一戶外鄉人,居然直接對上了林家村的村長,不過大半天時間,整個村子裡的人都知道了這戶人家的當家很厲害,就連村長家最潑辣的林春花也討不了好!

  別人怎麼想,宮丞楠管不著,他既然想要認真的過日子,在吃過了野菜湯搭配地瓜後,就開始動起腦子,想著自己該怎麼才能夠脫離貧苦日子,至少也得讓自家的茅草屋變成了土胚屋。

  只是找出兩個人所有的家當,除了身上蓋的那一床都快發硬的被子,還有兩套衣物,一些破爛家甚還有幾枚銅錢外,就沒有其它東西了。

  幸好最後讓他從一個裝了牌位和遺物的箱子裡找到了幾支毛筆和一個硯台加墨條,這些東西應該是這具身體的秀才爹留下來的,原主不讀書,卻也小心的收著,就連逃難也沒丟掉,沒想到現在卻讓他因為這些東西,找到了許多條可以發展的路。

  打定了主意,瞧了外頭天色近黃昏,他想想自己正好去接自家的小姑娘回家,也順便看看她到底是做什麼活計,如果真的太過艱難,就是這幾日大家都喝水度日,他也絕對不讓她繼續做了。

  這麼想著,他提了一些煮開的水悠悠哉哉的邁著步子往田裡走,林家村的田地幾乎都集中在一塊兒,他也不用擔心找不著,只要順著村子裡牛車的車痕走,大約方向是不會錯的。

  一來到田裡,宮丞楠臉上淡淡的笑容在看見田裡那個最明顯的存在後,整個人的笑容幾乎是僵在了臉上。

  如果不是他親自看見了,他絕對不會相信,那個看起來痩痩弱弱的洛蜀葵,居然一肩挑起了扁擔不說,那一左一右兩邊紮紮實實的稻穗,竟比旁邊的男人挑得還要多出一倍?!

  難道是因為中午的事情,村長特地弄了這些重活讓她做?!宮丞楠直接陰暗的想著,眼底也醞釀著怒火。

  在田裡的洛蜀葵本來是低著頭走路,但抬起手擦汗的時候,剛好看見站在了田邊的宮丞楠,忍不住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像是無視了身上的擔子一樣,幾乎是飛也似的往他的方向跑去。

  「大郎、大郎!你怎麼來了?可是餓了?再等等我一會兒,我把這畝地裡的稻子都給送上牛車我們就能回家了。」

  宮丞楠默默無言的看著她微黑小臉上的燦爛笑容,再看看她還沒放下擔子,忽然覺得這世間大概跟他熟知的不同?

  他能夠借屍還魂也就罷了,為什麼這看起來瘦得跟麻杆兒一樣的小姑娘能夠挑起兩倍重的稻穗,還能夠臉不紅氣不喘的飛奔到他面前來?

  這算是有點力氣而已嗎?她根本是奇人異士吧!

  只是看著其它人偷偷打量的目光,宮丞楠也不好意思在這裡表現得太過意外,而是微笑著提了提手中的瓦罐,「天氣熱,我幫你送點水來,不過你要不要先把東西給放下?」

  洛蜀葵又驚又喜的看著他,根本就沒注意到他說什麼,看著那瓦罐的眼神活像在看什麼珍奇的寶貝一樣。

  嘻嘻!這是大郎第一次送給她的東西呢!她絕對捨不得喝,要好好存著才行!

  宮丞楠自然不知道自己家的小姑娘傻到什麼地步,他光是看著她肩上的擔子,就感到無力,但他神色不變,淡淡說著,「去吧!我在這等著,你把活兒都弄好了我們就回家去。」

  回家這兩個字宮丞楠自己說出口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些暖暖的東西從心底蔓延開來。

  是啊!是回家!那棟草屋不再只是一間可以睡覺的屋子,而是一個能令人心暖的地方,即使現在他們所謂的家,還正四處漏著風。

  洛蜀葵不明白他心裡那點感受,只想著自己可不能讓大郎多等了,蹦蹦跳跳的將肩上還有田裡一大捆的稻子,直接抱起來扛上肩頭,在周遭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直接幾個跨步,就將那一大捆的稻子給丟上牛車。

  砰的一聲,嚇了大夥一跳,她卻像是半點都不在意,隻腳步輕快的跑到宮丞楠的面前,眨著一雙大眼,活像是等著討賞的小狗。

  宮丞楠掃了一眼周遭的人全吃驚得把眼瞪得比銅鈴大的看著洛蜀葵,心中莫名的有種自豪感。

  一群大男人還比不上一個小姑娘,哼!是該好好的驚訝一下!宮丞楠自己遺忘了就他自己也沒辦法這般「舉重若輕」。

  「走了!回家去!」他挺著胸,自得的帶著自家的神力小姑娘往家裡走。

  有他的腦子加上她這一身力氣,夫妻一條心,何嘗日子會不好過呢?他想著,覺得未來很有希望。

  「走咧!」洛蜀葵心裡也是雀躍的,連自家的方言都忍不住蹦了出來,即使穿著一身的破衣裳,穿著破草鞋,心裡也一點頭不覺得苦,只覺得能夠這樣跟在大郎的身邊,那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宮丞楠本走在前頭,但回頭看小姑娘在後頭蹦蹦跳跳的,不禁無奈的停下了腳步,手朝她伸了過去。「好好走路!過來,我帶著你。」

  洛蜀葵傻愣愣的把手伸了出去,直到自己的手被一雙粗厚乾燥的手給輕輕握住,她才忍不住紅了臉,想要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握住。

  他淡淡一笑,「行了!回家吧!」

  「嗯。」洛蜀葵看著他讓夕陽映襯得又俊朗了幾分的臉龐,點了點頭,跟著他的腳步,忽然有種覺得如果可以,她好希望這條路能夠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小夫妻兩個走得瀟灑,後頭一些村民怔怔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過了許久後才終於有人憋出了一句話來。

  「這……誰來跟那外鄉人說說,他那衣裳背後都破了好一個大洞了……他媳婦兒剛剛丟稻子的時候,那衣裳也撕了口了,那麼大一個口子怎麼就都沒發現……」

  不提宮丞楠和洛蜀葵兩個人回到家之後,怎麼發現了彼此衣裳上的破洞,總之又過了幾天,田裡的活計都做完了,村長家也老實的把工錢結了,宮丞楠就跟洛蜀葵說自己打算要進城裡找差事。

  洛蜀葵心裡自然是有些膽怯的,遲疑的說:「大郎,村子裡還有些空地,我們手上銀錢還有一點,要不我們就要了村子裡的一些荒地,花錢買一些種子,把地開墾出來,等收成了我們再賣點糧食,那我們也算是在村子里扎下了根,也不用非得要進城裡去找活吧?」

  宮丞楠不是很明白洛蜀葵對於城里人的崇敬還有害怕,只搖了搖頭,說出事實,「我們手上的銀錢不多,又要還債,又要買種子的話,那接下來我們又要怎麼過日子?從我們把地開荒,到賣糧食的時候又得等上多久?難不成接下來還要讓你繼續去幹粗活嗎?我說了以後是我來養家,就算你的力氣再大,我也不能就忘了一個男人的責任。」

  「可是我……」洛蜀葵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些什麼,但她就是覺得大郎跟之前不大一樣了。

  如果是逃難之前的大郎,想來只會認同她的意見,但是如今的大郎,看起來就像是對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而且不會更改。

  她的不安或許就來自於這種自信,她總覺得兩人之間某種看不見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即使他現在和她一樣,穿著破舊的衣裳,吃著粗糙的食物,他依然不曾彎了背脊,看起來依然自信。這樣的他,的看得上她嗎?

  現在在村子裡都如此了,她不敢去想,若是真的進了城裡找活後,見著了城裡的繁華和打扮出挑的城裡姑娘,他是不是還能記著她?

  女兒心的不安又怎麼能夠說得出口,尤其在他的理由那麼充分,只是想讓兩個人都過得更好的前提下?

  嘴裡微微有點苦澀,洛蜀葵最後還是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搖了搖頭,「沒什麼!

  大郎如此能幹,肯定比我想得明白。」

  宮丞楠沒有發現身邊小姑娘複雜的心思,點點頭,也沒多問,而是徑自說著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這幾日我進城裡問過了,這次水災,鄢水周遭許多地方都遭了災難,原本在城裡的文書小吏大多都被先被調走了,衙門還有許多大鋪子現在都正缺著人,尤其是識字的。我也問過了,試做的時候就包吃住,如果不包住的話,一個月也能有半吊錢,等成了熟手,一個月至少也能有二兩銀子,其它的添頭就另外算。」

  「二兩銀子?還有添頭?」洛蜀葵忍不住驚呼了。

  村長這兒是因為急著收成,才開了一日五十錢的價碼,一日也才包了一餐而已,沒想到城裡一個伙計一個月就能拿上二兩銀子?那就幾乎是一千九百多個銅錢了。」

  「是啊!這也是因為城裡現在缺人缺得緊了,才有這樣的價碼。」宮丞楠也覺得幸運,林家村這一帶雖也是在南方,但卻不如郞水還有靈水幾個大城一樣文風薈萃,否則哪裡還能夠輪得到他來搶這個活。

  以前他吃一頓飯,或是給下人的打賞,有時候就不只二兩銀子了,只是到瞭如今這般境況,二兩銀子竟是目前他能夠找到最好的。

  宮丞楠不讓自己再比較現在和過去,那些只是無用功罷了,所以只出神了一瞬間,很快的他就又將注意力放到身邊的洛蜀葵身上。

  「等領了銀子,還了債,你就去城裡多扯幾塊布回來做衣裳,你年紀還輕,就該穿得嬌嫩些,還有就別再忙農活,讓這膚色白回來,也要多吃點,把身子給養胖些,我記得你都已經十六了,還這樣瘦怎麼行。」

  他一連說了許多,讓洛蜀葵聽得頭昏腦脹的,只能不斷的點頭附和,最後答應了一堆古怪的提議。

  直到累了一天躺在床上準備要睡覺了,洛蜀葵才發現,大郎提的那些怎麼好像都是想要讓她變好看些的建議?

  她扯著被子偷偷的看著他的睡臉,心裡有些鬱悶。

  「有那麼糟啊?我覺得還挺好的啊……」洛蜀葵失落的低喃著。

  宮丞楠不懂女兒心的糾結,睡得深沉而滿足,而一想到宮丞楠可能是不滿意她的外表才吩咐那麼多事,就是身體累極了,洛蜀葵也悶得睡不著覺了。

  這一夜,她翻來覆去就只想著一個問題——

  她如果像大郎說的那樣好好的將自己打理一番後,大郎會有一點點喜歡上她嗎?

  平淡的日子過得很快,宮丞楠說出口的事,通常表示他有十足把握,事情就是會按照他所說的進行,而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即使有意外,也只是會往更好的方向走,而不是更糟。

  所以在林家村里那些原以為在結束了村長家的活計後,會看見兩個外姓人狼狽樣子的人,全都在一個多月後,被一輛載著穿著光鮮的兩人往城裡去的馬車給嚇得掉了下巴。

  只不過不管村子裡的人是怎麼想,宮丞楠現在的好心情卻是不受影響的。

  坐在馬車上,看著換了一身好衣裳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小姑娘,他忽然有些手癢,揉了揉她的發,又從包袱裡拿出了買給她的兩個毛茸茸雪球珠花,小心的給她替在了發馨上。

  洛蜀葵想要伸手去摸摸頭髮上的東西,又怕弄亂了頭髮,只能紅著臉,結巴的問:「頭髮沒亂吧?頭上又弄了什麼?怎麼感覺頭上有東西在晃呢?」

  洛蜀葵打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穿這樣好的新衣裳,還把頭髮給梳得這麼整齊好看,也就對於髮型更加的看重,就怕弄亂了好不容易才梳好的髮髻。

  「很好看。」宮丞楠別有深意的望著她笑道。

  他是真沒想過,這個小姑娘好好的養上了一個多月後,膚色白了些,頭髮也從偏黃乾燥養得柔順烏黑了些後,看起來居然整個人大不相同了。

  一雙大大的桃花眼搭上粉嫩的唇色,就是不笑,也有幾分嬌媚,雖說身子還是瘦得很,但是比起之前像是一根會走動的柴火那是好多了,更不用說好好的換了套衣裳後,根本就是從乞丐翻身成了清秀的小家碧玉,少女特有的青春氣息,讓他再也不能把她當成一個小姑娘一樣看待。

  這也讓他這幾日晚上過得有點痛苦。

  他之前養了那些美人可不是擺好看的,而現在一個小美人掛著他妻子的名分躺在他身邊睡著,他卻什麼都不能做,對他來說著實是一種折磨。

  不是他不好意思下手,而是之前他是有點以養妹妹的心態在照顧著她,即使他一直沒忘了兩人有夫妻身分,但是又沒成親拜堂,原主才剛把她買回來兩人就急著逃難去了,到如今他們都還清白得很。

  結果拖到了現在,他想出手,卻總覺得心中有一個疙瘩了。

  或許是因為她在他的心里和以前那些女人從來都不一樣吧!他很清楚,如果是以前的那些女人,與其說是看上了他,還不如說是看重他的身家、他的皮相,如果他不是一國之相,那些女人還會勾心鬥角的爭奪他的寵愛?

  呵!答案殘酷得連他自己都不想去想,但是……她卻不一樣。

  就憑著他將她從人牙子那裡買來,沒為她做什麼,但在他病重的時候,她卻從來沒有想過扔下他一走了之,甚至還去做重活來養著他,他就知道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樣,這也是他不想這麼草率的對待她的其中一個原因吧!

  他眼裡的深意,讓洛蜀葵一對上他的眼,忍不住心就錯跳了一拍,連忙低下頭去,淡淡的粉暈一路從臉蔓延鎖骨那一片,臉上的膚色還有些黑看不大明顯,但頸子到抹胸上那一大片卻清晰可見。

  「看……看什麼呢?」她的聲音甜得像是攙了糖一樣。

  他含著笑,對於她羞澀的反應覺得頗有趣,忍不住將一手抵在她腦後的馬車壁上,一手輕搭著她的肩,若有似無的溫熱的鼻息拂過她的耳邊,聲音微微壓低了許,像是醇酒般讓人沉醉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

  「我就看看……你的耳朵好像沒打耳洞?這樣我買的金耳墜就不能戴上了。」

  她整個人幾乎被他摟在懷裡,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胸口,讓她臉色又更紅了些,說話也結巴了起來。「我……是有的,只是一直忙著忘了,所以有些收了口……」

  「噢?是這樣?」

  他輕笑,搭在她右肩的手抬起,撫著她的耳垂,輕輕的揉了揉,讓她宛如受驚的小鹿一般,身體彈了下,頭也撞在後頭的車壁上。

  「大大大大……大郎?」洛蜀葵又驚又慌的望著他,一雙桃花眼像是染了一層水霧,慌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見她這副單純的不知世事的模樣,宮丞楠忍不住在心中輕嘆了一口氣。

  唉!小姑娘果然還小啊!還得多養養才行……

  宮丞楠倒從沒想過要把人給放在一邊供著,甚至是因為兩人沒有夫妻之實就將人重新嫁出去,更別提他打從她無怨無悔的照料著他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死也不會放手的。

  或許是因為在丞相府裡,自己從來都只像是一個看客,所以即使身邊一直沒有缺過人,卻從來都沒有種平淡卻溫暖幸福的感覺。

  她明明在外頭乾活卻總記得回家來給他弄口熱飯吃,就算是自己餓著也寧可把最後的那一口留給他。

  在她心裡,他永遠比她自己還要來得重要,而他甚至不需要有萬貫家財,也不需要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

  在她的心裡,他就只是她的大郎,是身為她丈夫的大郎。

  這份心意,他不想辜負。

  「怎麼了?」他揉著那可愛的耳垂玩弄,這個從沒沾過女人身子的身體一下子就有了無法克制的慾望,手也不自覺的往下探去。

  纖細的脖頸,一片光滑的前胸,還有若隱若現的一條淺淺溝壑,讓他有些壓抑不住的低下頭,唇沒有落在她同樣嬌嫩的唇上,而是直接咬在她繃緊的頸項上。

  她感覺脖子一痛不禁發出一聲低吟,讓他抬起頭,壓在她腦後的手將她往他的方向一壓,這次他的唇沒有再錯過她讓人犯罪的唇瓣,吞下她無法控制的嬌吟聲。

  馬車噠噠的踩在入城的石路上,然後緩緩的停在一間小宅子裡,那是宮丞楠暫時租賃的住處。

  他先跳下車來,然後掀開車簾,牽著洛蜀葵的手下車,看著她臉上一片嫣紅,尤其是那紅腫的嘴唇和頸項上的紅痕,他就忍不住得意的笑著。

  洛蜀葵被剛剛的深吻弄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下了車後腦子都還有點迷迷糊糊的,誰知一轉過眼就看到他笑得得意,又是羞又是惱,輕跺了跺腳,雙手搗著臉就要躲進屋子裡去。

  他看著她這副害羞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出聲,拿了洛蜀葵放在車上的行李,打發了雇來的馬車,便追了進去。

  「大郎……你……怎麼變得忒壞了!」她那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的,就連這聲抱怨聽起來也像是嬌嗔。

  宮丞楠見著她嬌俏的模樣,感覺她比他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還要讓他驚艷。

  「傻姑娘,光想著我壞,就不來好好看看我們的新屋子了?」宮丞楠不承認也不否認自己「壞」,而是直接轉移了話題,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洛蜀葵睨了他一眼,心思也真的被轉到屋子上頭。

  這棟賃來的屋子並不大,一廳一房,邊上還有一個灶房,小小的院子裡雖然也有口井,但是方方正正的空間,從屋子裡頭能看到屋外。

  這間在宮丞楠眼裡頂多就是給丫頭們住的屋子,如卻是他能夠找到的最好的房子,雖然不大,但是他也不打算在這裡住得長久,只是看中了它的位置,還有看起來還算新的房舍。

  起碼不會像之前林家村里的那間草屋子一樣,天一涼下來四處漏風,還帶著一股受潮的霉味了。

  只是這棟在他眼裡連最低水平都不到的屋子,他沒把握她也會喜歡,所以話才剛說出口,他就仔細的看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微小表情。

  洛蜀葵先是好奇的四處看了看,然後越看臉上的笑容越是遮掩不住,到最後甚至興奮的拉著他的手直追問,「這真的是我們要住的地方?就我們嗎?」

  「是啊!除了我們還有誰呢!」宮丞楠看著她歡喜的小臉,忍不住又打趣她,「就是要有孩子,那也得等……這裡再長大一些再說了。」他無賴的輕拍了下她的臀,看著她驚嚇跳了起來,忍不住哈哈大笑出聲。

  「可惡!大郎你……真的變壞了!」她紅著臉忍不住嚷嚷道。

  他以前就是這樣的嗎?要不然怎麼會突然……突然就摸了她那裡?還說她要長大一些才能夠生孩子?!

  是認真的還是玩笑話?洛蜀葵分不清楚,整張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的直接拿了地上一小根樹枝朝他丟了過去。

  宮丞楠閃了下,然後就見到那根樹枝居然插進了他身後的牆裡,他的冷汗瞬間飆了出來,差點打濕了衣裳。

  這牆……他怕不堅固,還特地讓人用三合土抹了一次的,結果居然這麼簡單就被一根小樹枝給扎進去了?!

  洛蜀葵不好意思的看著他吐了吐舌,「大郎,抱歉了,我剛剛忘記放輕力道了,下回不會了!」

  宮丞楠苦笑著搖搖頭,自己還真的是忘了,這個傻姑娘看起來嬌弱,實際上根本就是個女力士啊!

  幸虧剛剛她不想反抗他的索吻,要不然他說不定會被直接打到馬車外,直接貼在地上?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冷汗流得更急了,只是看著小姑娘求饒的神情,他最後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沒關係!是這牆不夠厚,我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他睜著眼睛說瞎話,覺得自己以前若是臉皮厚得像城牆,現在大約是城牆外面再包一層銅牆鐵壁!

  「不會的,這屋子已經不錯了!」洛蜀葵摸摸鼻子,想起以前還沒被家人賣掉的時候住的老家,「以前老家的牆才是薄呢,說是兩層的土磚牆,結果我晚上翻個身不小心腳踹了下,那牆就塌了一半。」

  土牆塌了一半?就一腳?!宮丞楠震驚得無法反應。

  明明就是個可愛的小姑娘,結果一推牆就能倒一半,那他們以後要住的屋子該要怎麼蓋才好呢?!難不成真的要用銅牆鐵壁?

  宮丞楠繼續苦笑,然後輕拍了拍她仰望著他的純真臉頰,只覺得自己養家的任務任重而道遠啊!

  「楠子,要往郞水的貨弄好了沒?點準了嗎?」一個大嗓門在屋子裡吼著,緊接著一個高壯得一點也不像南方人的粗獷漢子從屋子裡頭走了出來。

  宮丞楠面不改色的點點頭,手裡拿著賬本,一筆一筆的仔細確認,一點也不受那大嗓門的影響。

  好不容易把東西點清了,他看著伙計把東西一批批的送上車,才回頭道:「都已經好了,這一批車順利到了就沒問題了。」

  周光華替自己倒了杯茶水,看著他遞過來的賬冊,滿意的點點頭,「我就是問問,你在我這兒待著我還不知道你的本事?」

  之前南方一場大水,把外出的賬房伙計一群人都給沖走了,那時候又正急著要出貨,他整日忙著當伙計又要當老闆,急得火燒眉毛,結果就遇上了宮丞楠主動來應徵賬房的位置。

  他們這個茶城,說是一個城,但其實四周都是農家,就是城裡也沒幾個讀書人,就連認字的都少。

  那時候他本來沒打算一次就能找到賬房,就想著找一個伙計先幫著分攤他的工作就行,結果沒想到宮丞楠來不到三天就嶄露了本事,光那張嘴就幫他拉了不少單生意,就是賬冊隨手翻翻也能算得明明白白,讓他馬上就把他的工錢從二兩升成三兩,就希望他千萬別跑,最好還能幫他多帶幾個伙計,省得他自己忙得跟狗一樣。

  幸好有他,要不然他現在哪還能坐在這裡悠哉的喝茶啊!

  宮丞楠淡淡一笑,也沒說什麼,只是看著伙計都散了,店舖裡只剩下兩個人時,他才拿出了剛收沒多久的信。

  「東家,這是之前郞水、靈水那兒的一些消息,我們上回出的那批貨,幾乎都以兩倍價錢給賣了出去,而且還有不少人問還有沒有貨,問我們什麼時候再送些貨過去。」

  周光華挑了挑眉,臉上滿是喜色,本想接過信來看看,結果又想起自己的軟肋,也就是看字只能看懂些簡單的,那要是長長一封信,極有可能十個字裡只看明白了兩個,剩下三個用猜的,最後五個只能相見不相識了。

  「這信你看過就成,只是既然那生意好做,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他比了一個出貨的手勢。

  宮丞楠沒點頭,「這生意恐怕做不久,之前是我們茶城靠得近,又剛巧東家以前存了一批木材和石料,所以才能在其它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大賺一筆,想來我們收到信時,其它商人也已連絡了能夠連絡的人,把木材石材送過去了。」

  周光華本來就不大懂這些彎彎繞繞的,要不也不會做了生意好些年,也就是在茶城周遭賺點小錢了。

  上回聽了宮丞楠的話,將那些存貨一次性的往郞水靈水那裡倒賣,也只是被宮丞楠說動,就想賭這麼一次,卻沒想到還真的有所斬獲,也讓他想著是不是還能趁這個時候,多撈點本回來,沒想到宮丞楠反對了。

  「要我說,郞水靈水這兩處這次受災最重,大戶人家也多,現在是急著把家園重新建起,各地商賈自然會爭先恐後的去做買賣,但等我們籌了貨再往那里送,別人的貨也到了,屆時自然也沒什麼賺頭,所以買賣我們要做貨卻是要換一換了。」

  「換什麼?」周光華連懷疑都沒有就直接問道。

  宮丞楠眼裡閃過一抹精光,「賣藥材!」

  他經手過的災患奏摺不知道有多少,大的小的災難,要重建之時總免不了要錢要糧,要能蓋房子的材料,要地要藥材。

  從他重新睜開眼到現在,離那場大水也過了兩三個月,而根據他打聽的消息,當初光退水就耗了大半個月,緊接著重整,清查人口,還有預防時疫,甚至像各城調糧,就又花了將近快兩個月,到了現在,朝廷原本能夠調動的物資幾乎都要用盡了,而這時候就是像他們這樣的鋪子賺一手的好機會。

  第一次送的那批建房材料,主要是賣給大戶人家的,所以那價錢他也毫不客氣的直接就往上翻兩倍,但是藥材,這卻不能抬價,所以搶的就是一個時間,而正好茶城離郞水靈水並不遠,水路陸路也不受洪水影響都能走,加上茶城周遭不只產茶也有不少的藥材,可以說是做這次生意最好的基礎。

  周光華聽他說了利弊,又聽到這次若做得好了,不只名聲有了,就是銀兩也能賺上一筆,哪裡還有不肯的,直接撫掌大笑。「行!就照你說的做!」周光華手豪邁的往他肩上拍了拍,「行啊!這次要真成了,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到時候別說是你的工錢再往上升,就是吃紅也是少不了你的!」

  宮丞楠不傲不喜,臉上還是那樣淡然的微笑,「那就多謝東家了。」

  周光華滿意他的穩重自持,急急忙忙的往外去跑貨源去了,只是臨走前回頭望了一眼,那個身材挺拔、氣質不凡的年輕人,心中委實有些可惜。

  可惜啊!他要是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兒,這就是最好的女婿人選啊!唉,也不知道這優秀的年輕人最後能有什麼樣的成就。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沒這個能耐把人長久留下來。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他只希望自己絕對不要在哪一天跟這個年輕人對上。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第四章

  收購藥材的事情周光華自己忙碌去了,宮丞楠寫好了賬冊,也沒其它事忙,索性把鋪子交給了自己帶的小伙計,然後自己就提前回了家,想著跟小姑娘一起吃個午飯也不錯。

  這陣子老是忙,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好好的陪小姑娘吃點東西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個人吃飯沒胃口,這些日子看起來又瘦了點。

  今兒個陪著她一起吃,得要好好的看著她多吃幾口才行。

  他一路上一直想著最後一次和洛蜀葵一起吃飯的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那道燒鵝,連想都沒想,腳一彎就往燒鵝店裡去買了大半只,然後才拎著油紙包,滿意的回了家。

  只是回了家,才剛到門外,見左右鄰居全都有起灶做飯,就自己家裡沒有,他邊疑惑著難道今兒個沒熱飯,邊推了門進屋,結果就瞧見了讓他差點氣暈的畫面。

  廳裡的桌子上,就擺著一大碗水還有一個窩窩頭,還是那種連半點白面都沒攙的,而洛蜀葵那個傻姑娘,就咬一口窩窩頭,又搭上一大口水,邊吃邊喝,大約是打算用那碗水讓自己混了個飽。

  「洛蜀葵!」他咬著牙大吼。

  洛蜀葵正咬著最後一口窩窩頭,結果一聽他這一聲吼,就梗在了喉嚨裡,如果旁邊沒有一大碗的水,讓她連忙咽了下去,只怕她大概就要成為吃窩窩頭噎死的笨蛋了。

  「大……大郎?!你……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吃過了沒有?」洛蜀葵有些心虛的問著,邊說還邊起身想擋住桌上的水碗,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宮丞楠冷著臉走了過去,看著桌上只剩下些屑屑的碗,加上已經喝了大半碗的水,語氣不佳的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中午就只吃這些東西?」

  洛蜀葵心有點虛,眼神也跟著飄向旁邊,「沒什麼……就是今兒個沒什麼胃口,所以……」

  沒胃口?他冷笑。

  他要是會信了這句話,那他的腦子就只是拿來看的了。

  她是什麼性子他難道會不知道嗎?她要是沒說謊,那她心虛什麼?更何況要真的沒胃口,還會喝了大半碗的水?

  「沒胃口?洛蜀葵,現在老實說了,我還不會那麼的生氣,是不是銀兩不夠花了?要不然怎麼中午就吃這種窩窩頭配著一大碗水?」想起她最近日漸消瘦,他忍不住就暗生怒火。

  也不知道她瞞著他這樣做已經多久了,她到底是在節省些什麼,非得要把日子過得這麼苦哈哈的才開心?

  洛蜀葵本來就不擅長說謊,被他這麼一逼問,眼眶也有些紅了,囁嚅道:「我就是想省點銀兩,我一個人在家又沒怎麼幹活,也不用吃那麼多,我想著你每天早出晚歸的,我要是能夠多省下一口,你就能夠吃好一些。」

  宮丞楠沒想到洛蜀葵居然這麼傻,原本滿腔的怒火都只剩下無奈。

  「你啊你……你要我怎麼說你才好?我賺錢就是要讓我們兩個人都過上好日子的,結果你現在卻要省這一點錢來讓我過得好,我缺那一口吃的嗎?你知不知道這樣只讓我覺得內疚,覺得我還是沒能夠讓你過上好日子?」他直直的盯著她說話,看著她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一直低著頭,他最後也只能無奈嘆氣。

  而他也想起之前曾給了她一些銀兩,讓她去買些布回來做些新衣裳,要不然直接買裁好的衣裳也行,結果這些日子來看來看去除了之前進城穿過的那一身新的,其它時候,她穿的還是粗棉布衣裳。

  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衣裳呢?!別告訴我,你將我給你買衣裳的錢也省下來幫我買了?」

  洛蜀葵羞愧的點點頭,「就……就多做了兩身,可是大郎你平日在外頭辛苦,衣裳本就該多做幾套,我就是在屋子里而已,哪裡需要穿那些好衣裳……」

  她話還沒說完,宮丞楠就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行了,我知道了!我早該知道這些事情就不該讓你自己作主,走吧!」

  他將手上的燒鵝往桌上一丟,直接拉了人就往屋外走。

  「去哪兒?!」洛蜀葵有些茫然的問。

  「上館子吃飯,去買幾身你的新衣裳!」官丞楠淡然回道,只有那急促的腳步說明了他的心實際上一點都不平靜。

  「什麼?!」洛蜀葵一手抓著門板,堅決不再往前踏出一步,「不!我已經吃窩窩頭吃飽了,我不去!還有衣裳我也夠穿的,不用再做新的,我……」

  宮丞楠回頭瞪了她一眼,咬著牙道:「閉嘴!你再說……」他話沒說完,就聽見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這就是吃飽了?!你吃飽了肚子還會餓到叫出聲?」他真的很不想這樣挖苦她,但是聽聽她說的那些話,怎麼讓人不生氣?!

  洛蜀葵也覺得自己的肚子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留,但是身為一個因為家裡貧窮被賣掉過的姑娘,她還是堅決認為,自己不需要吃多餘的東西,也不需要穿什麼新衣裳。

  「走!」

  「不走!」

  兩人就這樣在門口拔河,也幸好這時候四周的鄰居都在屋子裡吃飯,沒人看見,要不相信很快就會成為這別人茶餘飯後的好話題。

  兩人的角力到了最後,因為洛蜀葵太過用力而不小心捏碎了門板,在一時驚愕下被宮丞楠拉著跑了。

  洛蜀葵不滿的咕噥,「等等!回去把門栓緊啊!」

  「門板都已經被你捏壞了還栓什麼栓?!別再嘟著一張嘴了,好好的吃飯去。」

  宮丞楠沒好氣的彈了她額頭一下,然後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不讓她有任何往回跑的機會。

  「我……我真的不用吃飯買新衣裳!」洛蜀葵再次認真的陳述。「我不餓的,真的!」

  宮丞楠連理都不理她,拖著她進了飯館,直接點了一桌的菜,店小二很快就送上了菜,他對著她勾起一抹冷笑。

  「小騙子,你今天再說什麼我都不信了,這一桌菜看你能夠吃多少就吃多少,要是吃不完我就叫人全倒了!你就看看到時候你心不心疼那些錢!」

  對付腦袋一根筋的人,宮丞楠知道什麼廢話也不需要多說,直接做就對了。

  洛蜀葵無言了,也鬧起了小脾氣,一雙桃花眼委屈的瞪著他,不信他真能做出這樣浪費的事來。

  「你要是不吃,等下菜一冷了我就讓人倒了換新的。」宮丞楠輕啜了口茶,悠哉的威脅著。

  洛蜀葵倒是想堅持自己的原則,但是當第一道菜冷了,宮丞楠真的毫不猶豫的讓人把菜給扔了後,她就再也堅持不了,抓起筷子和碗,開始吃菜扒飯,連委屈的表情都擺不了了。

  委屈、原則是什麼?這可是白米飯和一桌的好菜,可不能被浪費了,要不然她得心疼死。

  這一日,宮丞楠獲得了全面的勝利,還逼了洛蜀葵答應了許多條約,包括不能隨便不吃飯只喝水,不能再不做新衣裳,只穿著粗布衣等等,讓洛蜀葵氣得直到夜裡躺上了床,都還不願意和他說話。

  宮丞楠梳洗後上了床,看著已經捲了被子窩在床裡頭的小姑娘,輕嘆了口氣後,便躺了下來,側過身將她連著被子抱進懷裡。

  「你可知道,看著你只吃著那樣刮著嗓子的窩窩頭配著一碗水混個飽,我心裡是什麼感覺?你惱我,但你可曾想過,今兒個如果這樣做的是我,如果我省了那一口飯就只為了讓你多吃一口,你心裡難受不難受?

  「更別說……見到你捧了一碗水慢慢喝的樣子,讓我想起還住在村子裡的時候,我就見過你半夜起身喝水的樣子,一開始我只是想著你渴了,可多看幾次就知道你是餓了喝水騙自己,只為了把食物都讓給我……你知道那時候我怎麼想嗎?」

  宮丞楠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裡顯得有些縹緲。

  洛蜀葵沒想過他說的那些,也沒料到住在村子裡時她老是說自己吃飽了,但半夜總起來喝水騙肚子的事情他也都知道,她轉過身來,嘴張了幾次,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那時候就想著,等賺了銀兩,可再也不能讓你吃不飽了。」宮丞楠溫柔的淺笑,輕撫著她的臉頰,「我的小姑娘可是要白白胖胖的,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就是少了我一口吃的,也不能再讓她少了一口吃的。」

  「大郎……我……我不是存心餓著自己的,我就是怕我吃多了,你會不要我。」她有些哽咽的道,「我被賣的時候,我爹就是這麼說的,他說:『大囡,家裡實在養不起你了,要養活你一個人,家裡其它的孩子就吃不飽活不了,爹也是不得已,只能賣了你啊!』打那時候起,到被大郎你給買了,我都不敢再吃多,就怕哪一日,你也因為我吃多了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

  宮丞楠沒想到她心里居然有這樣的恐懼,只能緊緊的抱著她,然後輕拍著她的背脊,哄孩子似的說:「別哭了!大郎是你的夫君,夫君是做什麼用的?就是要讓我的傻姑娘吃好穿好,再也不用擔心啊!以後別再胡思亂想了,就是吃得多又怎麼了?我們日子會越過越好的,不會被你吃垮的,還是你不信我的話?」

  「我信。」她抽抽噎噎的點頭回答,水亮的眸子佈滿憂愁的望著他,「可是我真的吃得多啊!巴掌大的饅頭,我一個人可以吃上七八個,大碗飯也要吃上五六碗才會飽……」她說著自己的食量忍不住又擔起心來。「這樣……也沒問題嗎?」

  其實宮丞楠聽著那數量,也瞬間有點懵了,但是想到她食量這麼大,卻為了他寧可半夜起來喝水,也不願讓他少吃一口,他心中的感動就瞬間打飛了那些猶豫。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宮丞楠信誓旦旦的保證,「以後你喜歡怎麼吃就怎麼吃,只要別吃不飽,也別吃撐了,我什麼話都不會說。」

  洛蜀葵被他一連串的保證給安了心,似乎去了心病,一下子就沉沉入睡,只剩下宮丞楠看著窗外的月娘無奈輕嘆。

  他的小姑娘啊……什麼時候才會長大呢?

  他無奈的低頭看著自己有了反應的身體,最後只能狠狠的將她摟在懷裡,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又一下來安慰自己。

  宮丞楠既然答應自家的小姑娘吃飽穿暖,自然也打算盯著她不讓她再做出吃一個窩窩頭喝了大半碗水的事,就乾脆一日兩餐都陪著她一起吃。

  只是,幾日過去他才知道洛蜀葵的爹賣她……是真無奈啊!

  她說自己一頓要吃五六碗飯,還是客氣的,如果要吃飽,還要加上兩大碗菜再加上一碗湯,另外就是饅頭,巴掌大的饅頭能吃七八個,但那是紮紮實實的老面饅頭,而且是男人的巴掌大,一個幾乎快要有她的臉大了。

  幾天下來,他赫然發現家裡的銀子飛快的消失中,不過大半個月,一日兩餐照吃,他手裡的銀子就剩得不多了。

  如果要讓洛蜀葵繼續這樣放心的吃,做賬房月錢是絕對不夠的,即使藥材買賣讓他拿了五十兩的分紅。

  趁著手上還有一些餘錢,宮丞楠決定想些其它生財的法子,要不只怕到時候他是真的要養不起家了。

  這夜,他拿著一本閒書看著,腦筋則是動得飛快,正琢磨著該怎麼才能夠開闢新財源的時候,就見著她拿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手指沾了水在桌上比劃的,忍不住就放下了書,開口問話。

  「這是在做什麼?寫字?」

  洛蜀葵本來就是見他正忙著看書才偷偷做這事的,結果沒想到才一會兒,就被抓包了,低著頭有些羞澀的道:「就是看那字好看,想偷偷比劃比劃……」

  他們這屋子裡除了他手上的書外,哪裡看得見可以讓她學的字?她這麼一說,他馬上就拿起了書在她眼前攤開,「這字哪裡好看了?就我看來也就是尚可罷了,你真要學寫字,怎麼不來問我?」

  洛蜀葵連忙揮著手,搖著頭,「怎麼能呢?大郎可是要做大事情的!上回去鋪子裡,周東家可是說了大郎前程遠大,不是這小地方留得住的,我就是睜眼瞎見著好的想比劃兩下而已,哪能讓大郎花費時間來教我。」

  周光華這麼說宮丞楠一點也不意外,畢竟他出主意幫他賺了兩筆大單還有不少小單了,只是沒想到自家小姑娘常常對他說的話產生質疑,對於外人說的話倒是深信不疑。

  不得不說,他是有點吃醋了。

  難道周光華長得比較值得信賴?!

  「那人是有幾分眼光,只不過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捧著別的男人……就不怕我喝醋了?」宮丞楠眼神帶著點威脅望著她,要是她一說錯了話……哼哼!到時候自然有法子來教訓她。

  「不是啊,我只是覺得周東家說得挺對!我家大郎就是前程遠大,本來就不會只窩在這小地方,只是說識字,我都這年紀了,又不是小娃兒,學寫字也記不起來了,又何必勞動大郎你呢,我就當是看了個新的花樣,照著仿了幾筆而已,也不用浪費筆墨。」

  其實洛蜀葵也是有一點沒說實話,小時候村里的孩子哪一個不希望能夠讀點書,誰都知道若是識得幾個字,那以後就算不說能有什麼大出息,當學徒也比別人多了幾分優勢,姑娘家讀了一點書,未來也能夠被婆家高看一眼,只是讀書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更別說洛蜀葵家裡早就窮得響叮噹,連飯都快吃不飽了,哪裡還能多想其它的?!

  宮丞楠打小失了生母,但繼母也不敢不讓他讀書,後來當了皇子伴讀,教他的都是當今的大儒,也不覺得讀書的機會有多珍貴,現在知道自家小姑娘想學,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還是浪費,反而升起了好為人師的心來。

  「胡說!就學幾筆簡單的字,哪有什麼浪費了?」宮丞楠這麼說著,就拿了自己後來買的文房四寶,在桌子上鋪了紙,讓洛蜀葵坐好、握住筆,自個兒站到後頭,仔仔細細的打算開始教學。

  洛蜀葵從來沒有拿過筆,一開始握著那圓滾滾的筆桿,明明要固定的是手腕,卻整個人全身都僵了,宮丞楠站在她身後擅著她,調整她握筆的姿勢時,都忍不住輕笑出聲。

  「別緊張,我就在後頭看著你的動作呢!」宮丞楠一手壓著紙,然後一手包著她執筆的手,沾了墨汁,提筆就要往白色的粗紙上寫去。

  「提筆……點,壓……走橫……然後起再慢慢收筆。」

  只寫了一劃,洛蜀葵卻覺得自己好像寫了好幾張大字一樣,眼睛微微發亮的看著自己寫的第一個字,心裡有種奇怪的滿足感。

  宮丞楠看著她笑得傻乎乎的,禁不住也跟著一起笑,「這是一,然後我們學接下來幾個數字。」

  一個耐心的教,一個認真的學,不知不覺間,夜都深了,粗紙也寫了一堆,兩人還是有些意猶未盡。

  最後還是第一次學寫字的洛蜀葵說自己的手酸了,他才有些可惜的停了下來。

  「那今天就這樣吧,明兒個我們繼續。」宮丞楠看著有些累的靠在他胸前的洛蜀葵,忽然想起許久以前,相府裡的那些女人也爭著要做紅袖添香的舉動,只是那時候的他總覺得那些女人蠢笨無比,就是教了也不懂,加上那些女人長年的勾心鬥角,更是讓他覺得自己未曾遇到真正懂他的人。

  只到今晚,他才知道往日他真是錯得離譜。

  這世界上哪裡是聰明人就一定得搭上聰明人,或者該說知心人就一定得是聰明人?

  就比如今夜,明明她大字不識一個,但是這樣一筆一劃的教著她,他心中竟也是溫柔繾綣,只恨不得這樣的時光能夠再更長久一些才好。

  新手學寫字,提著筆不過一個時辰就覺得手酸得快不像自己的,洛蜀葵一開始還覺得他在身後有些尷尬,甚至讓人臉紅心跳,等寫了半個時辰後,她卻再也沒心情去想那些了,只想趕緊收了東西,回床上睡覺。

  宮丞楠看著她累得半瞇著眼的模樣,已經養得有些白皙的肌膚在燭火的照映下顯出幾分嫵媚,一頭長髮披散在他的胸前,淡淡的發香就這樣若有似無的勾引著他。

  她身上只穿著抹胸和一件白色窄袖中衣加裙子,輕薄的讓他透著光就能看見裡頭的春光,尤其是衣交領處,紅色抹胸若隱若現,之前淺淺的溝壑,如今已經有了明顯的凹痕,讓他忍不住低下頭,貼她的耳邊啞聲低喃。

  「我寫上一闋詞,等等你念給我聽可好?」

  「嗯啊!」洛蜀葵從來沒拒絕過他,加上有些累了,微帶著鼻音應了。

  他抬起手,筆沾了墨,很快的就在粗紙上,用簪花小楷加了點行書風格寫下爭奈心性,未會先憐佳婿。長是夜深,不肯便入鴛被,與解羅裳,盈盈背立銀缸,卻道你但先睡。

  他寫完一句句的念給她聽,她軟糯的嗓音有些慵懶的吟著,卻感覺奇怪,尤其是最後一句,怎麼都覺得奇怪。

  「大郎,這詞……也好笑呢!就這樣說了一句讓你先睡,也能夠成詞?」洛蜀葵咯咯笑出聲,輕靠在他胸前,只覺得有些暈陶陶。

  他身上的氣味和溫度,在這略帶涼意的夜裡,總會讓她忘記了女兒家的矜持,自然的往他身上靠去。

  宮丞楠頗有深意的對她笑了笑,「是啊!是有些好笑,不過大俗即大雅,這詞也是沒有些意思的,至少很符合我現在的心境!」

  「符合什麼心境?這詩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讓人去睡覺喧?」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直到她發現自己的中衣忽然半滑落,他溫熱的唇舌徐徐的撫過她的肩膀,惹得她一陣陣的顫栗。

  「大郎……」她抬起臉,整個人幾乎要弓起身子來,想閃躲卻無力閃躲。

  他慢慢的吻著她的肩膀,然後唇在她的頸邊還有耳下流連,低沉的嗓音緩緩的解釋著這首詞的意思。

  「這是說一個初嫁的小妻子,還沒學會跟丈夫示愛,然後丈夫要為她脫衣,她羞澀的說別幫了,你先去睡吧……你說,我是該這樣問呢?還是你也要學著那小姑娘趕我去睡?」

  隨著她越來越美,他是有些忍不下去了,恰巧今日氣氛親密,讓他忍不住藉由一首詞來作試探。

  只是說是試探,他卻不斷的用手和唇舌撩撥著她,讓她不過一會兒,就幾乎癱軟在他懷中,只能輕吟著說不出話來。

  「看來你是要反過來的,那就由為夫我伺候你先睡吧!」他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桌上的粗紙被兩人的衣裳勾落,散落,宛如一地飛花。

  她臉色艷紅的偏過頭去,中衣隨著兩人的步伐落在道上,就連抹胸也落在了床前的腳踏上。

  燭火映春色,床簾偶爾被一雙藉臂輕扯,隨著一聲聲的重喘嬌吟,散落的月光映出一室春色。

  夜正深,月兒也躲在了雲後,待人間雲雨過後。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第五章

  第二日一大早,周光華到了鋪子,有些意外的看到宮丞楠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

  周光華也是有妻室的人,光看他這副樣子哪裡還有不明白的,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怎麼?這可是昨日春風得意了?」

  宮丞楠不愛對別人談論這等私事,也沒說是或不是,只是抽了最新送來的賬冊說了起來,周光華也不是傻的,也不再說笑,而是順著他的話說起生意。

  兩個人談了一個多時辰,宮丞楠忽然開口說:「東家,我就做到這月。」

  周光華不感意外,對於宮丞楠這樣的人才,他早知他隨時會離開了,只是畢竟還是有些可惜。

  他輕嘆了口氣,「我早說過,你非池中之物,我這小水塘可不能任你悠遊,只是你也給我透個口風,你是要自個兒做生意還是有別人把你請了去?」

  宮丞楠認為自己的打算沒什麼好瞞的,畢竟以後生意做了起來後,大家總會打交道。

  「是我自己想做生意。」見他還想再問,宮丞楠淡淡一笑,「放心!是做吃食的生意。」

  吃食生意跟周光華的生意一點關係也沒有,一聽這話他心安許多,大笑著拍著他的肩膀道:「你行啊!以後開了業,可別忘記給我送上一張帖子,到時候我定然幫你帶些客人去捧場。」

  宮丞楠點點頭,也沒和他客套,畢竟在生意場本來就是你幫我我幫你的,又說了幾句自己之後的打算,順道交代了鋪子裡那幾個學徒有些還要磨練的地方,但是幾個人合作,打理好周家這間鋪子,也是綽綽有餘了。

  忙完了鋪子裡的事兒,他打了個招呼就回了家,昨兒個終於好不容易把那傻姑娘給吃了,從今兒一早離了家,記掛她的心就一直沒放下過。

  本以為回家之後他不是見到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情景,要不就是美人睡臥圖,沒想到一開了門,他看見的是洛蜀葵正嘿呦嘿呦的洗著被子呢,然後旁邊還晾了一件已經洗好的床單,讓他瞬間覺得有些無力。

  他的妻子為什麼老是跟其它女人不一樣呢?看著她這麼勇猛的在操勞一夜後還能早起,自個兒挑水洗被子,他忽然間覺得男性尊嚴有點受傷啊!

  但是看著已經被換過的新門板,再想想上次她直接捏碎了門板一角的畫面,他覺得自己還是早點習慣吧,他的小妻子這般厲害是她的優點之一啊。

  「怎麼一起身就在洗被子了?」

  洛蜀葵一抬頭看著宮丞楠站在門口,想到昨夜的瘋狂,臉忍不住紅了,眼睛也都不知道該往哪裡看。

  他……昨夜寫那闋詞是有心還是無心的,結果兩人就……

  她手裡扭著被子,羞得恨不得找個洞挖下去,直到宮丞楠一手搭上她的手,哭笑不得的道,「行了!再扭下去,這被子都要被你擰斷了!」

  要是別的女子,絕對很難一個人拎起泡了水的大被套,但是洛蜀葵天生神力,一件濕透的被套在她手裡跟普通衣裳沒什麼兩樣,洛蜀葵一邊臉紅,手裡也沒忘了乾活,手左轉右轉,跟扭帕子一樣,一下子就把被套擰得脫了水,然後直接甩到上一邊的晾衣繩上,讓它跟邊上的床單一起在空中飛揚。

  做好了家事,她雖然臉上還有些未褪去的嫣紅,但起碼已經不會像剛剛一樣連話都不敢說了,佯裝自然的問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下點麵條給你吃?」

  「好,我剛好有事要說。」宮丞楠也沒堅持要出去吃,主要是等等要說的話不大適合在人多的地方說,另外就是照著她的食量,兩個人上館子花的錢實在不少。

  他不是一個吝嗇的男人,只是日後要開舖子,還是先節約一點吧!

  洛蜀葵倒不知道他心裡打著什麼算盤,對她來說,其實在家裡吃更加的自在。

  沒辦法!她是窮人家的孩子,就算一朝手裡有點餘錢了,節儉的念頭還是根深蒂固的長在腦子裡。

  洛蜀葵手藝不怎麼樣,但是煮個面還是可以的,不過一會兒就利落的煮了一大鍋的麵條,先盛了一大碗給宮丞楠,自己又拿了一個盆子來盛剩下的。

  宮丞楠看著兩個人明顯不同分量的碗,心裡更是確定要把鋪子盡快開起來。

  吃完飯,宮丞楠才把自己今兒個早上想到的點子跟洛蜀葵提了提,「我想開間烤鴨鋪子。」

  洛蜀葵先是愣了愣,然後有些不解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想到要開吃食鋪子。「大郎……是東家不要你了嗎?」

  宮丞楠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想,好氣又好笑的敲了她一記,「怎麼可能!是我自己想單獨出來幹這個買賣。」

  其實說來也是巧合,今兒個早上他撿起昨日不小心被扔到地上的書時,突然見到裡頭提到烤鴨這道美食,讓他想到開家烤鴨鋪子會是一個很好的點子。

  他之前身為一國之相,什麼好吃的沒吃過,家中的廚子那也是大江南北請來的,就算跟宮裡的御廚不能比,但每天吃的也是不得了的美味,只是就算如此,他不得不說自己吃過最印象深刻的美食,還是彭梨花那妖孽的特製烤鴨。

  彭梨花,本名為彭黎華,只是因為那張臉宜男宜女,所以打小就被他和皇上喊成梨花,不過彭梨花長相妖孽,性子也古怪,從先帝在的時候就在刑部混,如今成了刑部尚書,上上下下沒人敢質疑他的能耐。

  而看那張妖孽臉搭上他殘酷的手段,絕對不會有人想得到,彭梨花最大的興趣就是做飯,最拿手的菜色正是烤鴨。

  能夠把一隻鴨子給料理出那麼多花樣來的人,也只有彭梨花,他和皇上不管嚐了幾次還是一樣驚嘆不已,尤其是那烤鴨,皮酥而肉嫩,香脆中又帶著油脂滑嫩,卻又不油不膩,肉也不柴不老,色澤鮮亮,色香味都倶全了,讓人光想就足以垂涎三尺。

  吃過了彭梨花特製的烤鴨,讓他和皇上回家都差點饞得睡不著覺,但是彭梨花也不可能專門當廚子讓他們吃個過癮,所以即使君子遠庖廚的他仍是拿出考科舉的認真,把那道烤鴨的做法從頭給學到尾,就是沒有十分美味,也學到七八分了。

  連他這個挑嘴的,還有嘴刁的皇上都認可的烤鴨,怎麼可能會不賺錢呢?宮丞楠對此非常的有自信。

  「可是……大郎你會做烤鴨嗎?」洛蜀葵不是對自己夫君沒信心,但聽他這樣平日根本就不會靠近廚房一步的人,突然說要開吃食鋪子,怎麼聽都像是在開玩笑啊!

  「我會。」宮丞楠肯定的道。

  而且不只烤鴨,連配著吃的荷葉餅也學了,醬汁也學會了,他那時候差點把包袱收好住到彭梨花的府上去了,就怕有哪裡遺漏了,在自己做的時候少吃了一部分的美味。

  洛蜀葵看見他這麼有自信的模樣,也不再懷疑。

  洛蜀葵對於宮丞楠可以說一直都是無條件相信的,一開始他像英雄一樣將她從人牙子手上帶離,接下來又舌戰村長、花短短一個多月就讓他們從草屋子搬進了城裡的小院子,更不用說他還讓她天天吃飽吃好。

  在她心中,大概沒有比宮丞楠還要更厲害的人了,這時聽到他自信的說會,她馬上就沒了理智,直接相信了。

  宮丞楠見到自家的小姑娘這麼毫無理智的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忽然覺得身上的責任又更重了。

  她這麼單純又容易相信人,真是讓人操心啊!宮丞楠雖然在心裡有些抱怨,但是眼裡的溫柔卻是滿得都要溢出來了。

  擁有一個能夠無條件相信他,又能夠全力支持他的小妻子,嗯……這不就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嗎?

  「那大郎開了鋪子後,我也能找點事兒做了,以後不管是要砍柴打水,都讓我來吧!」洛蜀葵很快的就找到自己能夠出力的地方。

  「到時候鋪子開了,哪還能讓你親自動手呢?這些都是男人該做的活。」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從一根乾柴火的樣子養成現在這樣嬌嬌嫩嫩的模樣,怎麼捨得又讓她去做那些粗活。

  洛蜀葵卻有些失落的望著他,水汪汪的眼眸閃啊閃的,滿臉可憐的懇求,讓宮丞楠差一點就要心軟了。

  幸好他理智非常的堅定,連忙想了另外一個話頭,「選日不如撞日,今兒個我去把做烤鴨的材料都買齊了,明兒個我馬上就弄一隻給你試試?」

  洛蜀葵點點頭,也不再繼續剛剛的話題,但是心裡卻想著,反正到時候,看到哪裡有活兒就自己就先搶著做完就行了。

  這一晚,小夫妻兩個又延續了昨夜的樂趣,只是最後伴隨著入夢的是一隻只香噴噴的烤鴨……

  洛蜀葵一雙小手,一手捏了一隻肥瘦恰當的鴨子,一手快速的在脖子處抹了一刀,把鴨子放血,等到鴨子幾乎停止了掙扎時,快速的燙毛褪毛,緊接著又在鴨翅下開了一個小口,將內臟取出,洗刷乾淨,,等到處理的鴨子在盆子裡堆得有半個她高,她端起盆子歡快的往廚房走去。

  「大郎!鴨子我處理好了!」

  宮丞楠正在忙著調香料和煮糖水,回頭看到那一大盆處理過的鴨子,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拿了自己身上的汗巾,將她小臉上沾到的鴨血還有一些污漬給擦了擦。

  「忙完了?先歇會兒啊!等等我這裡弄好掛上就可以去店裡了。」

  宮丞楠將一隻隻的鴨子吊起,然後把燒沸的飴糖水一層層薄薄的刷上鴨身,又把鴨子掛到一邊陰涼的屋子裡。

  洛蜀葵沒有過去幫忙,雖然她一直很想把這些活兒都做了,但是自從她攬下了殺鴨子的活兒後,其它的事宮丞楠就再也不准她插手了。

  大郎說了,他一個大男人連隻鴨子都殺不好就已經夠丟臉了,要是連這一點事兒都不讓做,那他會很傷心的。

  洛蜀葵心思單純,沒想過這是他的推託之詞,其實是不想讓她多做事的藉口。

  實際上如果不是市集裡沒人會這樣仔細的殺鴨子,宮丞楠是寧可請人做這事兒,也不會讓她沾手的,至於為什麼宮丞楠自己為什麼不做……這得要從一個月前他說要一展身手時說起。

  宮丞楠以往在彭黎華那裡用的鴨子都是彭黎華自個兒宰好的,他沒動手過,後來他嫌棄那過程有些臟,回了相府也都是讓下人殺鴨子,自己才接著處理後頭的事,所以那日宰殺鴨子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他雖然知道要在頸子畫上一刀放血,卻不知道放血也講究刀法學問,彭黎華是行家,割哪裡能放血放得乾淨利落自然是明白,但換了宮丞楠,就只是拿了刀隨意的往上割,結果一刀下去鴨子吃痛差點就啄傷他不說,脖子一邊噴著血一邊還想跑,差點把小院裡弄得像發生兇案了,最後還是洛蜀葵出來救場,直接捏住鴨脖子,鴨子這才死透了。

  自那之後,他才知道殺鴨子也是一門學問,起碼一時半會兒的,他是學不好這等功夫的。

  宮丞楠把小院的門關了,牽起她的手就往他們租的店面去。

  遠遠的,還沒到店門口,就看見一大串人龍,許多人都做小廝丫頭的打扮,手裡提了一個食盒,看得出來是有備而來。

  宮丞楠和洛蜀葵見著眼前這已經習以為常的畫面不免相視而笑,仍慢悠悠的往店門口走去。

  一見到宮丞楠,那些在外頭排隊的人全都激動得很,招呼還有催促聲不斷。

  「宮東家,您快些進店開爐吧!家裡主子們都等著咧!」

  「宮東家,之前可說好了,要給我們家留上五隻鴨子的!」

  「啊呸!五隻鴨子?不懂規矩啊!一次最多就是買上兩隻鴨子而已!你一個人帶了五隻鴨子,讓我們其它人怎麼辦?」

  一個人開口聲討,其它人尤其是排在更後頭的更是連連出聲罵道。

  這第一烤鴨的鴨子短短一個月就在茶城周遭出了名,大戶人家誰不知道這家的烤鴨好吃又難得,一天只賣五十隻鴨子,一隻就要一兩,貴得讓他們這些下人一個個心驚膽顫,只是家裡的主子們卻吃這一套,覺得一隻一兩的鴨子才顯得出他們的身分。

  再說了,這烤鴨看起來簡單,但是各家廚子都研究過了,就連許多酒樓裡的名廚也鑽研過,就是做不出第一烤鴨的味兒,不得已,為了令客人滿意,就連許多酒樓也是一大早就讓人來跟著排隊搶烤鴨!

  不過也因為這烤鴨的緣故,茶城周遭鴨子的價錢已經漲了兩倍,富貴人家若是宴客,在主桌擺上第一烤鴨的烤鴨,可算是非常有面子了。

  只是這家鋪子的老闆是個怪人,人家做生意是含笑迎客,巴不得把客人當祖宗,賣越多越好,他倒好,一日只售五十隻烤鴨,不排隊就別想買,排了沒貨也只是一句明日請早,做了五天還得休息幾天,偏偏還門庭若市,讓許多酒樓的東家看得是又羨又妒。

  宮丞楠淡淡微笑,晃進店裡也不急著開門,把昨兒個送過來的鴨子都掛進爐子裡,然後洛蜀葵幫著生火,兩夫妻就守著爐火慢慢的等著,直到烤鴨香氣一點點的不斷蔓延出去,讓外頭排隊的人一個個都猛吞口水,恨不得衝進店內搶走美食。

  看時間差不多了,宮丞楠把油微微弄熱,一隻只烤鴨提了掛在竿子上,然後拿了刷子像在作畫一般輕巧的刷在鴨子上,讓整隻鴨子看起來油色光亮,香氣又更上一層,這才拉開店門。

  宮丞楠一開始就沒打算賣散客,鴨子都是料理好後一隻隻的掛在上頭,一根桿子上他一次放上十隻,一個人最多自取兩隻,一隻就是一錠一兩白銀,把鴨子拿走的時候,就把銀子放下,他不招呼也不收錢,等到五十個銀錠按照規矩排成了五列後,就掛上明日請早的牌子,然後收了銀子就走人。

  洛蜀葵第一次見到他這樣開門做生意的時候,跟外頭那些客人一樣,除了目瞪口呆外,就是滿滿的佩服,不愧是她的大郎,就是做食鋪生意,都比別人更囂張!

  只不過今兒個因為周光華提前跟宮丞楠訂了一隻鴨子,他想著當初的一點情分,加上周光華在烤鴨店剛開時宣傳的幫助,也就答應了一次,所以只掛上了四十九隻烤鴨而已。

  如果是在別家店,根本就不會有人去數前頭到底賣了幾份,但是在第一烤鴨店,每天的鴨子數都是固定的,臨時少了一隻,讓最後一個要買兩隻烤鴨的小丫鬟忍不住大聲質問。

  「宮老闆,怎麼少了一隻啊!這才第四十九隻而已,不是每天都五十隻嗎?」

  宮丞楠睨了她一眼,神色淡然,「今兒個我想留著一隻自己吃,不行嗎?」

  這話說得囂張,讓那丫鬟氣得咬牙,恨恨的喊道:「做人要講誠信啊!不是說一天五十隻鴨子嗎?!我都在這排多久了?怎麼可以沒鴨子!你知道我們家少爺是誰嗎?你別以為就會烤幾隻鴨子就能囂張了!」

  除了剛開業的幾天,宮丞楠已經許久沒聽過這樣的話了,他多看了那丫頭一眼,然後臉色平靜的拿著放在一邊的筆墨把外頭告示上的一日五十隻,改成了四十九。

  「行了吧?從今天一天都賣四十九隻!」他懶懶的道,「還有,我是沒什麼了不起,所以你也千萬別來排隊,我這鴨子不愁賣不出去,你也別用你家少爺是誰來說嘴!」

  那丫鬟氣得還想罵些什麼,後頭的人聽明白了剛剛兩人的對話,卻先鬧起來了。

  「那丫鬟是怎麼回事啊!一天五十隻都已經這麼難買了,現在讓她一鬧又變成一天四十九隻了!你乾脆說說,你到底是哪一家的下人,讓我們見識見識?!」

  「就是啊!哪家的丫鬟這麼沒規沒矩的?!這下害得我們以後更難買到了,真是的!」

  一聲聲的抱怨,讓那丫鬟掛不住面子,丟了銀子把最後一隻烤鴨給收進食盒就跑了,卻還聽見不少人罵她做人張狂不屑買不會放著啊?居然還把最後一隻烤鴨也給帶走了。

  那丫鬟心中含恨,決心要讓宮丞楠一點顏色瞧。

  而趕走了那丫鬟,宮丞楠可一點愧疚也沒有,收了四十九錠銀子準備回家,而這時候離他們剛出門的時間,才過了一個時辰而已,這時間還是因為現烤那些鴨子才耽擱的,要不五十隻鴨子可是一眨眼就全被買光了。

  「大郎,剛剛那姑娘……是不是該跟她好好說說?這樣是不是不大好?」

  洛蜀葵以往看到那樣大宅子裡出來的姑娘,心中都有些不安,總覺得那樣的人跟自己不是活在同一個地方,一個是高高在上,一個是地裡的泥。

  今兒個那姑娘鬧起來的時候,她本來還想好好的解釋,結果卻大郎把她攔住了,不讓她出來插話。

  「沒什麼不好的,誰說開門做生意就非得要聽客人的話?更何況就是個丫鬟而已,難道還把她供起來。」宮丞楠自信的很,淡然一笑,「再說了,茶城周圍能買得起一隻一兩的烤鴨的人家本來就不多,我本來就也沒打算繼續一日賣五十隻鴨子,今日的事正好是一個現成的藉口,以後若是累了,就是再少幾隻也是可以的。」

  他現在雖然不是一國之相了,但是打小生活在高門大戶裡,那些習慣還是留在骨子裡,他從來不會把這樣一個丫鬟看在眼裡。今兒個那丫鬟也算是好運,碰上了他今天心情不算差,要不他肯定就不會那麼好說話了。

  洛蜀葵不大懂為什麼鴨子賣得這麼好,卻不多賣點反而要賣得更少,但是宮丞楠說的話,她一向是無條件相信的,所以只是有些茫然的點點頭,卻也不反駁。

  看著她傻乎乎的模樣,宮丞楠覺得心裡癢癢的,恨不得現在就把人拐回床上,好好的疼愛一番。

  只是他們早約好今兒個要出門去賞楓,所以即使再心動,他還是照著計劃,將最後一隻烤鴨送去給周光華後,順便向他借了馬車,拎著j堆小食就要往城外的山丘賞楓踏青。

  周光華讓伙計把烤鴨收進了,看著那對小夫妻悠悠哉哉的坐上馬車打算出城去玩,心中忍不住感嘆。

  「唉,人比人氣死人啊!瞧瞧人家這做生意做的,這都還沒中午就已經賺飽了關門歇息了!」

  一邊一個新招進來的小伙計忍不住上前拍馬屁,「東家這麼說可就不對了!那烤鴨鋪不就是一個小舖子,哪裡能像東家您日進斗金?」

  周光華忍不住笑著搖頭,「你啊是新來的,沒見過宮老弟的本事,要不就給你一百個膽子也說不出這話來!」

  頓了會兒,他半是佩服半是羨慕的道:「宮老弟要是想,哪裡不能夠做大生意了?不說別的,我們店裡這大半年來做的幾筆大生意,就都是他出的主意,他只是不想,可不是他做不來。」

  宮丞楠那烤鴨鋪子規矩一堆,還搞什麼限量,店也是開個幾天就休幾天,但是一隻一兩的烤鴨,賣出去一天就賺五十兩,現在鴨子一斤也才三十五文錢,扣去了一些成本,幾乎一日就淨賺了四十兩以上,在茶城地界裡,就是兩口子再能夠吃,這一日賺的四十兩銀子就足夠讓他們大半年時間天天上館子了。

  而瞧瞧他這鋪子,雖說賺得多開銷也大,若不是上回聽了宮丞楠的主意做了一筆大的,後又接著好些單子,他這間鋪子一個月賺的說不定還比不上他一個月賺的錢呢!

  小伙計撇撇嘴,不怎麼相信,「這世界上哪裡有人會好好的錢不掙?我要是有了門路,肯定早晚都接著活做呢!有銀子賺,還有怕累怕苦的時候?」

  周光華一聽這話想起之前他和宮丞楠兩人聊到生意時的情況,不免莞爾一笑。

  「你年紀小還不懂,宮老弟可是個會疼人的,據說就是怕他家娘子一個人在家就不好好吃飯,也怕生意太忙,反而累了他娘子,所以才定下這一套套的規矩來。」

  小伙計一聽這話就更不相信了,「東家可別騙我!這婦道人家吃不吃飯和累不累,和男人在外頭掙錢哪有關係?」

  周光華看看小伙計還未長成的身子,拍拍他的頭後曖昧的笑道:「沒長毛的小子懂什麼?會疼娘子的才是好的咧!等以後你成親了,那就明白了!」

  小伙計看著周光華離去,嘴裡忍不住嘟嚷道:「我也不小了咧!再說就一個女人家而已,有什麼重要的?怎麼說還是銀子重要啊!」

  小伙計說的話被一邊幾個待過宮丞楠手下的學徒聽見了,忍不住過去賞了他腦袋一巴掌,嘴裡罵道:「行了!就你能說,還不去把外頭的貨整理好!光在這想就能發財了啊?」

  小伙計被罵了句,這才灰溜溜的往外頭跑去,看著客人從門口來,連忙高聲招呼了起來。

  像宮丞楠那樣囂張的開店他們一般人是做不到的,還不如好好的招呼客人來得有用呢!

  這廂宮丞楠和洛蜀葵兩個人歡歡喜喜的上山賞楓去,而那個被罵哭的丫鬟秋香則是越想越委屈,回了縣丞府後,她把那該死的烤鴨丟給人拿去廚房裡頭片開,她則是一臉委屈的快步往少爺院子去。

  「少爺!您可得幫奴婢作主啊!」她一進書房裡,就哭喊著委屈。

  被喊做少爺的劉俊則臉色蒼白,雙眼下帶著眼袋,看起來就是縱情酒色後的模樣,看起來痩弱的身子,此刻正慵懶的半躺臥在榻上,手裡拿了一本紅色的小冊子瞧,只是看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暈也知道那書的內容不會是什麼正經的東西。

  劉俊則看著前幾日剛收用的秋香,露出了一抹笑向她招著手,等她落入了他的懷中,他的手就不安分的摸上了她的一對嫩乳,壞笑道:「這是怎麼了?誰讓我的小心肝兒受委屈了?」

  他向來恣意妄為慣了,不覺得有什麼事情是他擺不平的,如果能夠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大展雄威,他是很樂意的。

  「少爺,之前老爺不是稱讚了那家甚麼第一烤鴨的東西嗎?奴婢就想著今兒個去幫少爺買上兩隻,一隻給少爺獻給老爺當孝心,一隻讓少爺帶去外頭長面子,誰知道……那老闆好不識相,明明就有兩隻卻只賣了我一隻,我好聲好氣的想跟他說理,卻讓他給罵了回來……」秋香能唱會演,一個忠心為主卻反被店家欺負的丫鬟形象就生動得不行。

  劉俊則聽了這話,卻不當一回事,漫不經心的道:「怎麼?沒說你是哪家的人?還是銀子不夠?」

  「那烤鴨一兩一隻呢!我身上足足帶了五兩銀,還是上回兒少爺您賞的,怎麼會不夠!我也說了我是劉縣丞家的下人了,可是那店老闆就說了,規矩就是規矩,就是皇帝老子來了也一樣。」

  秋香胡亂編造,卻不知道自己說中了事實,皇帝真要是來了,宮丞楠也會要他乖乖排隊,當然了,第一次買時會看在是朋友的分上幫他留上一只,但要是之後嘛,就算是皇帝老子也得守規矩。

  「這樣囂張?」劉俊則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皺眉沉下了臉色來。

  俗話說鐵打的縣丞,說得就是知縣知府等官員要隨著朝廷的指派四處去,但是一城的縣丞卻大多都是本地人,有好些人一做縣丞就做二、三十年以上,說是地頭蛇都不為過,而劉縣丞正是茶城的地頭蛇,他兒子劉俊則便是這茶城裡的一霸。

  他平常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沒少做,但沒真正鬧出無法收拾的大亂子,劉縣丞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看見,反正兒子惹了禍,他自有辦法能夠善後,在茶城裡敢不賣他面子的還真沒有。

  「可不是呢!」秋香沒再繼續說下去,因為知道再說下去反而討不了好,她很懂得分寸。

  劉俊則呵呵冷笑,如此囂張的烤鴨鋪子已經勾起了他的注意。「行!小心肝兒,明兒個我就上門去瞧瞧!看看到底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這樣跟我劉家人說話!」

  但比起第一烤鴨,現在他有更要緊的事……因為剛剛看了春宮冊子他心裡頭一團邪火直冒,秋香又把自己的身子往他懷裡湊去,他便不客氣的直接把人往榻上一拉,也不管外頭天正亮著。

  秋香在他身下嬌吟著,眼裡除了迷離春色還閃過一抹得意。

  哼!今兒個這麼羞辱我!她明兒個就要好好看看,那囂張的男人還能不能夠繼續囂張下去?!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11-9 09:06 PM 編輯

第六章

  宮丞楠不知道城裡已經有人正想著法子要對他們出手,而是帶著洛蜀葵在外頭玩得不亦樂乎,甚至還過了一夜,才慢吞吞的回了家。

  也幸好那烤鴨本來就需要十二個時辰風乾,要不等他們玩高興了才回來,只怕那些鴨子都壞了。

  不過就算回來了,他也沒打算自己升火來烤,而是把那一批鴨子都送到鋪子裡,讓幾個小伙計自己開了爐去烤。

  這也是他打算好的,在茶城一個店面他還能看顧得來,但是做生意可不能只把眼光放在區區一個小城裡,要把生意擴大,卻又想陪妻子,那他需要的就是人手,所以前幾日就去人牙子那裡買了好些個看起來忠厚勤快的小子,這些日子就讓他們住在店裡頭,考察了幾日的心性後,終於確定要培養他們當烤鴨店的伙計,以後他就能夠把手上的工作都交給他們了。

  控制火候這件事情是需要練習的,他初學的時候也不知道浪費了多少隻鴨子,所以拿五十隻讓他們練手在他眼裡也不算是奢侈。

  他都已經想好了,反正別烤到全焦,那烤鴨就還能吃,他們自己吃不完,還可以送給旁人吃,在鮮少有機會吃肉的普通人眼裡,這樣一隻烤鴨就算是烤壞的也算是難得的美食了。

  第二日,就如之前一樣,等宮丞楠和洛蜀葵悠悠哉哉抵達第一烤鴨的時候,店外一樣大排長龍,宮丞楠領著幾個小伙計幫忙把鴨子掛上烤爐時,忽然耳旁一陣的喧鬧,讓他忍不住皺眉。

  他側頭一看,就瞧見一個看起來是因為酒色而敗了身子的公子哥,穿著朱紅衣袍,搖著折扇,高抬下巴,張揚的站在那兒,後頭那些排隊的人都心有不滿的被一堆家丁給趕得遠遠的,而那個公子哥的身邊站著一個丫鬟,赫然是昨兒個在這裡吵的那個囂張丫鬟。

  他挑了挑眉,覺得這情況挺好笑,但他臉上不顯,也不關心外頭那些人要怎麼樣,徑自吩咐那些小伙計把東西弄好之後升了火,他則是在旁邊監看著。

  洛蜀葵見到外面那一群人了,心中有點不安,扯了扯他,小聲道「大郎……那人……」

  「別理會他!他願意怎麼站那是他的事,我們做我們自個兒的生意就行。」

  宮丞楠自有八風吹不動的氣度在,但是劉俊則可就不這麼沉著了。

  他原本是等著宮丞楠出來招呼,就像以往那些店家的老闆見著他之後的卑躬屈膝的模樣。

  只是等了大半天,宮丞楠除了一開始掃了他一眼,最後居然連瞧也不瞧他,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般,四周的眼神也讓他覺得自己像個丑角,耍了猴戲給人瞧。

  秋香自然也注意到了周遭人的眼光,心中微恨,忍不住為主子的怒火又加了一把柴火。「少爺您看看,這人擺明就是不將您放在眼裡嘛!您看外頭的人都用那什麼眼神瞧我們?我……真是氣死人了。」

  劉俊則一聽這話,怒火更是騰騰直上,身為縣丞的兒子,除了知縣和知縣家里人能夠讓他收斂一些外,在茶城裡上上下下哪個不把他捧著供著,茶城可幾乎說是他劉家的地盤,他怎麼囂張都不為過。

  沒想到今天卻遇上比他囂張的,這口氣他怎麼吞得下去?!

  「哼!就讓你看看少爺我的厲害。」他冷笑著,「給我砸!我今兒個就看看這區區一間小舖子能夠囂張成什麼模樣?!」

  劉俊則一聲令下,當打手當習慣的家丁就一擁而上,有的拿棍棒的砸,沒拿傢伙的,拳頭就對著裡頭的人去,嚇得伙計們紛紛閃避。

  宮丞楠又不是死人,對著這樣大的動靜,還能夠無動於衷,他見洛蜀葵要挨打了,忙把人給攬到身後,接下那家丁就要打下來的拳頭。

  「看來這地方是沒王法了?我們可是正經做生意的,居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下砸店?」宮丞楠說完甩開了那家丁的手,走到劉俊則面前,冷眼掃過那家丁後就沉著臉把視線定在劉俊則的身上。

  劉俊則無賴的笑著,眼裡的陰沉卻是騙不了人,「王法?我就是讓我家的人進來看看這烤鴨鋪子又怎麼扯到王法了?你看起來就是一個泥腿子,說不定連幾個大字都寫不出來的人跟我說王法?!哈!你知道王法兩個字怎麼寫嗎?」

  剛剛宮丞楠站在裡頭,劉俊則還沒把人給看清楚,但他一走出店外,仔細打量後,劉俊則對於他的輕視之心就更加的明顯了。

  宮丞楠唇角微勾,眼神微冷,「也不用繞圈子了,這位公子如果是要買東西的話就往後排,若是要找麻煩,我就不送了。」

  劉俊則一聽,嘿嘿冷笑出聲,「少爺我還是第一次聽見讓我滾的,喔!還有排隊?!我長這麼大就沒聽過這兩個詞兒。啊,我明白了!你是店不夠大,才讓人排隊吧?!

  「來人啊,人家老闆說這店門不夠大,你們幾個給我用力的砸開,好讓大家都站進去,才不會讓少爺我還得排隊啊!」他一揮手指使著下人繼續破壞。

  店裡頭的那些小伙計早就都縮到一邊去,熱燙的爐子也被劉俊則的下人拿水潑了,竄起一陣陣的煙,然後邊上的木板桿子全都被折了、拆了往外丟。

  不一會兒,一家小小的店面就變得殘破無比。

  洛蜀葵看得慌得很,本來被丈夫握著手還能夠強自鎮定,但是看到自家的心血變成一塊塊碎片,她就再也忍不住的出聲了。

  「住手啊!別再砸了!」

  劉俊則滿是趣味的看著從宮丞楠背後走出來的洛蜀葵,眼裡閃動著淫光,「呦!這是哪裡來的小娘子呀?」

  洛蜀葵轉頭一望,只見他用讓人厭惡的眼神望著她,又是喊人砸店的兇手,她臉上哪裡還有好臉色,冷哼了聲就轉頭又要去喊。

  宮丞楠到是不在意這些,反正都已經砸了大半了,比起那些,他更在意的是眼前這個劉縣丞家的少爺。

  做生意的人總要把地方上難纏或者是不好對付的人都打聽清楚,宮丞楠自然也打聽過,防著有人上門來找麻煩,前些日子都平平順順的,幾個要收保護費的也都讓他輕巧的打發了去,卻沒想到昨日罵走了一個丫頭,今天卻招惹來一個混蛋。

  劉縣丞的這個兒子,別的沒有,吃喝嫖賭的毛病倒是一應倶全,更令人鄙夷的是,這人對已婚的婦人有特別的偏愛,已經鬧出了許多荒唐事來。

  一般人不大清楚,那是因為劉縣丞都會幫著善後,拘了兒子一陣子,等風頭過後才讓他出來。

  「乖!那些東西毀了就算了,先別說話等著。」宮丞楠哄著洛蜀葵,想要盡量避免她在劉俊則的眼前露面。

  如果是其它時候洛蜀葵也就乖乖聽話了,但是眼前這些可是他們的心血,讓她眼睜睜看著別人毀了一切,她怎麼想都忍不下去。

  「可是大郎……那些人太過可惡了!他們怎麼能夠這樣?那些可全都是我們的家當!」

  劉俊則在旁邊越打量越覺得眼前這個小婦人合他的心意。

  她的身段看起來有著少女的青澀,但眉眼間又有著婦人的一絲嫵媚,身姿不算凹凸有致,但那盈盈一握的纖腰,讓他忍不住想著在歡好之時的風情定然動人。

  那小臉蛋看起來也挺可人的,不算最美,但是粉嫩的唇加上一雙水眸,不笑的時候居然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讓他越看身子裡的一股邪火就忍不住往下竄。

  要將這可人兒納入手中,與她嚐嚐那銷魂的滋味……

  劉俊則那張臉看起來尚可,但一雙眼睛藏不了想法,他光站在那兒看著洛蜀葵,宮丞楠就已經看出他滿眼的不懷好意,心裡更是憋著一股子氣。

  也虧得他還記得自己已經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沒讓自己一拳就往劉俊則的臉招呼去。

  「家當什麼的還能夠再賺回來,先聽話,嗯!」他嚴肅的叮囑了兩句,若不是不方便,他更想直接拉了人就走。

  秋香雖然才伺候了劉俊則不久,但是對於他貪花好色,又喜歡強奪婦人的癖好卻是心中了然,看著劉俊則的目光幾乎黏在洛蜀葵身上,她心裡雖然有些醋意,但是卻懷著另外的心思開口。

  「呵呵!這位娘子,其實我們少爺最是憐香惜玉,您出來求一求,說不定我們家少爺就高抬貴手一回呢!」

  宮丞楠還沒說話,洛蜀葵就難得的硬氣的回道,「我們可沒做錯什麼事,怎麼要讓我去求一求?反而是你們隨意毀了人家鋪子,我也憐香惜玉一番,你跟我道個歉,我就高抬貴手放過這事兒。」

  不是她不聽大郎的話,而是這些人真是太令人生氣了!到底在想什麼啊?難道就為了一隻烤鴨來砸人家的鋪子?

  洛蜀葵其實心中還是有些怕的,但是因為身邊的宮丞楠一直那樣的鎮定,所以也讓她多了幾分底氣,她這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想起之前有些小混混來鬧事,大郎總會讓她說菜刀有些歪了,讓她扳回來,結果小混混總是在她調好菜刀的時候人就跑個精光,不如乾脆來個故技重施。

  她回頭把幾個欄路的家丁一手一個全都像垃圾一樣扔了出去,還沒注意到外頭人已經全都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她就一臉凶狠的把菜刀從砧板上拔了起來。

  劉俊則一看她拿出刀子來,臉色一變,還以為她要行凶,連忙驚呼後退。「你……你要做什麼?!」

  若是普通女人,這時候拿把刀出來,他還能夠哈哈大笑,欣賞的說一句這女人夠烈,他喜歡,但是剛剛看了自己的家丁被她一手一個扔到牆上去,他就再也沒有那種膽子了,就怕她把刀往他身上砍去。

  「做什麼?不做什麼!」洛蜀葵瞪大了眼,然後抿著唇把菜刀拿到眼前,接著就在所有人的面前,慢慢的把那把菜刀折了對半,怕他們沒看清楚,她還把那刀轉了半圈,把已經對折的菜刀像是在卷花卷一樣,給捲了起來。

  寂靜無聲,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發不出聲音來,除了宮丞楠已經習慣了她的神力外,所有人腦子里大概都只有震驚兩字。

  「我……我沒看錯吧?那是菜刀?不是做成菜刀樣子的花卷?」劉俊則臉色發白,聲音還打著顫,就跟兩條腿一樣,若不是還有家丁攙著,只怕都要站不住腳了。

  秋香也是勉強才能夠站著,她困難的吐出話來,「應應應……應該是吧?要不誰能把菜刀當花卷一樣捲啊!」

  至於其它的家丁就更不用說了,看著那被捲來卷去的菜刀,再看向剛剛被丟出來到現在還爬不太起來的同伴,一個個非常有默契的直接往後一退,如果不是主子還沒走,只怕他們早就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洛蜀葵銳利的眼神掃過劉俊則,發現他一對上她的眼神時猛地抖了下,滿意的點點頭。「知道了吧!再來鬧事,就跟這菜刀一樣!」說完,她又把菜刀給拉平,然後直直的往下一丟,除了刀柄還留在地面,刀刃都沒入了地裡。

  劉俊則覺得自己可能需要壓壓驚,他也不管她說了什麼,直接讓人攙著往回走,就連宮丞楠都沒多看一眼。

  他撫著自己的頭,無力的喃喃著,「我一定是昨兒個晚上喝多了,才會到現在還在作夢……回去回去!還站著做啥!」

  秋香甚至不敢對上洛蜀葵的眼睛,緊緊的貼在劉俊則的身邊,就怕被人注意到,跟剛剛那張狂的樣子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洛蜀葵見那些人不理會她的走了,忍不住對著那些人猛招手,氣得嚷嚷,「等等啊!你們還沒說以後不會來鬧事呢!」

  她不喊還好,一喊了劉俊則一群人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跑出了這條街,不復剛才的氣焰。

  宮丞楠覺得這一幕太過好笑,雖然已經硬撐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但嘴角勾起的弧度還是看得出來他現在的心情非常的不錯。

  他轉過身去,看到剛剛排隊的人已經全都擠成了一群,有些膽小些的腿抖得幾乎要癱在地上。

  他衝著他們笑了笑,「嗯……今兒個的烤鴨還有沒有人要啊?」

  一片的安靜,剛剛大家都瞧見了爐子的火被潑滅了,鴨子肯定沒熟透,所以眾人都沒說話,看著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當回答。

  宮丞楠一點也不希望勉強大家,朝著洛蜀葵說:「娘子,把刀子拿回來收好,沒人要買鴨子,我們回家吧。」

  洛蜀葵不知道宮丞楠別有用心,只是想著那菜刀還能用,不拿回來也太浪費,蹲下身隨手一拔就將整把菜刀給抽了出來,在地上留下一個菜刀厚的小洞。

  那些本來還能硬撐著微笑的客人,這時候哪裡還敢說不買,在宮丞楠的眼風掃過來之前,非常有眼色的又排回了剛剛的隊伍,站在第一個的可憐蟲,扯著虛弱的笑容,抖顫著聲道:「宮老闆,買鴨子咧!」

  宮丞楠拉著妻子站在被砸得像是廢墟的店門口,指揮著那些小伙計把鴨子從烤爐拿出來又淡淡的刷上了一層油。

  一樣的結帳流程,只是所有人再也不敢抬頭望去,就怕又對上了宮丞楠明明在微笑卻又帶著威脅的眼神。

  宮丞楠對於他們的害怕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在他們拿走鴨子的時候,笑笑的說:「歡迎再來啊!」

  每個提了兩隻鴨子的人在聽見這句話後都僵硬了身子,然後飛也似得離開,活像後頭有什麼猛獸追趕一樣。

  洛蜀葵看著那些可能沒熟的鴨子一隻不剩的都被買走,笑瞇了眼,滿是感動的說:「啊,大家真愛吃我們家的鴨子呢!」

  宮丞楠神秘的微笑,摸了摸她的頭,不要臉的答道:「那是因為我們家的烤鴨是真好吃啊!」

  起碼比有力的拳頭好吃多了,對吧?

  宮丞楠賣完了鴨子,留了點銀兩給那些小伙計們當做生活費,說了這幾天可能不會開業後就離開了,回去的路上也沒再去買鴨子來準備第二天賣。

  洛蜀葵不免有些疑惑,「大郎,怎麼明兒個又要休息了?」

  宮丞楠知道單純的她看不出劉俊則性子多惡劣,只得大概提了下他過去的惡行,然後順便解釋。

  「那人今兒個雖說被你露的那一手給鎮住了,但是那人眶訾必報,之後必定有後招要對付我們,讓我們的生意做不下去,所以既然知道他有可能來搗亂,我們乾脆也省了功夫,以免浪費了東西,也費了力氣。」

  宮丞楠打從今兒個他們一走就知道事情不會就這麼輕易結束,劉家以靠著劉縣丞在茶城裡作威作福多年,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

  更不用說那劉俊則今兒個說不定打消的只是那一點色心,卻反而更加怨恨讓他丟人的他們,所以他也不打算浪費力氣開店,只等著看他使什麼招數,到時候他再接招就是。

  洛蜀葵被教導了一番人心的可怕,心裡先是忿忿不平,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不安緊張。「那……那他要是以後不讓我們在這裡做生意了,那該怎麼辦才好啊?」

  洛蜀葵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了。

  沒有生意等於沒有銀兩,沒有銀兩就等於沒有吃的,這樣一連串的等於下來,讓她是越想越緊張。

  宮丞楠握著她的手,看她小臉上全是慌亂,忍不住將她帶到一邊的巷子裡,嘴唇輕貼到她的額頭上,低喃道,「相信我好嗎?不管如何,我總能夠保你一生平安喜樂的。」這是他的承諾,也是他早就放在心中的決定。

  洛蜀葵被這一吻給感動得紅了眼,她看著滿眼都是溫柔的丈夫,心中一片溫暖和滿足。

  「我信你。」她一直都是相信的,無條件的相信眼前這個男人。

  他不會知道,當她惶惶不安的待在在市集裡,他突然出現,在人牙子手中一堆女孩中挑了她的那一瞬間,她像是看見一道救贖的光。

  她那時想,不管未來的日子是貧賤或者是富貴,就是這個人/,她要陪著他一直走下去。

  既然要一起走完這一輩子,那麼相信他不就是理所當然的嗎?

  只是短短三個字,宮丞楠卻像聽見了最動聽的情詩,執起她的手重新又回到了路上,兩個人衣袖下的手緊緊相握著,再也不放開。

  不管前途是艱辛還是平順,他們都會緊緊的握住對方的手,再也不放開。

  比起宮丞楠小夫妻這裡的濃情密意,幾乎是逃走的劉俊則卻是在回到住處後,像是瘋了一般砸了房裡能夠砸的東西。

  秋香害怕的站在門外,聽著那一聲聲的脆響還有咒罵而抖著身子。

  她不敢想像等少爺想起​​今兒個的事情是她挑起後,她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好不容易屋子裡的響聲終於停了,秋香屏著氣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裡頭的人喘息著喚了她的名字。

  秋香進了屋子只敢快速的看了一眼,就快速的低下頭站得遠遠的,不敢再向昨日那樣,一進門就往劉俊則的身邊靠去。

  劉俊則身體早被酒色掏空了,不過就是砸了一屋子的東西,居然也氣喘吁籲的,好不容易終於平復了呼吸,看著秋香站的位置,忍不住冷笑道:「怎麼?這時候還站得遠遠的,是覺得少爺我讓你丟人了是不是?」

  秋香咬著牙,也不管地上還有許多碎瓷,跪了下去,連忙解釋道:「不是的!奴婢不敢這麼想!是奴婢今兒讓少爺丟了臉面自知有罪,心中忐忑著,就怕少爺氣壞了身子,那讓奴婢該如何是好!」

  她這一番話是在外頭琢磨過的,加上一邊說著,兩行清淚也慢慢流下,看起來就像是發自內心。

  劉俊則看了她這副可憐模樣,心中的氣略消了點,揮揮手就讓她起來,只是想起今天灰溜溜的回來,心裡就覺得有個疙瘩消下不去。

  秋香忍著疼爬了起來,手上也因為剛剛跪下去的時候力道太猛,扎了好幾個小口,看到那些傷,她不用演,淚水就流得更兇,就連臉色也更蒼白了幾分。

  劉俊則越想今日的事情,就越火大,打從出生起,他就沒受過這種屈辱,那女人……那樣的神力,折把菜刀都像是在摺紙似的,真要動那個女人他是沒那個膽了,但是就這麼放了那一對囂張的男女他又不甘心。

  「你說說,今日我們砸了那鋪子後,還有什麼招可以讓他們在這茶城裡混不下去?!」

  劉俊則平日不大動腦子,欺男霸女的事情也多是交給手下去辦,他鮮少自己出手,這時候自然想不出什麼法子來。

  秋香卻是不同,她不是家生子,而是從外頭賣進來的,小時候在外頭看過的事情可多了,隨便一想,腦子裡就有了好幾個點子。

  但她知道這時候可不能表現自己很聰明的樣子,馬上就提了好幾個意見不就顯得主子太蠢?所以她稍稍猶豫了下,才開了口說:「奴婢蠢笨,也不知道這法子妥不妥當,只是以前在外頭看過這麼一回事,就說給少爺聽聽。」

  劉俊則揮揮手,沒好氣的道:「行了,說就是了,少爺我聽聽看到底是什麼法子!」

  「以前曾經聽說過有一家子做得一手好吃食,卻得罪了城理的貴人,那貴人也不親自出面,就每回開店都派人去砸,後來那家人受不了,就換了地方開店,但那貴人接著又讓衙門裡的人天天往新鋪子外站著,接著又打了招呼不讓人把屋子租給他們,又斷了他們在外頭乾活的門路,也不准城裡的米店做那家人的生意,城里城外也不准出入,很快的那家人就差點餓死,不得不到貴人前面磕頭認罪。少爺,您看這法子……」秋香掩住了心裡的得意,試探的問著。

  劉俊則在心裡把這個法子細細的琢磨了一回兒,發現這的確是個好法子,不用他親自出面,那自然不會碰上那個可怕的女人,再說了他也沒做什麼,不過是打了幾個招呼而已,那些人不賣東西給他們那也不干他的事兒,再說了……冬日都要到了,城里人不是買柴火用就是自己去拾柴火,若他們出不了城,麻煩可就大了。

  他前後想了一趟,後來又直接想像了下宮丞楠夫妻跪在他面錢求饒的模樣,忍不住冷冷輕笑。

  「行!就用這個法子!」劉俊則拍板定案,打算等等就讓人去交代他的意思。

  他就不信了,這回還整不死那對狗男女!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第七章

  劉俊則的法子不可謂不狠毒,畢竟斷了一戶人家的經濟來源,又斷了食物來源,若是一般人可撐不了多久,只是他們碰上的是宮丞楠,他在第二天出門卻買不到任何東西,還得到了可憐同情的眼神時,就從後門進了周光華的鋪子,問出了原因。

  劉俊則倒是還有一點小聰明,居然想從這些東西上斷了他們的後路,也虧他們沒浪費力氣去把鋪子重新開了起來,否則只怕開一次就得讓人砸一次,白白浪費了銀錢。

  回到了家,宮丞楠就把今日打聽來的消息跟洛蜀葵說了,她一聽這些消息,就是脾氣再好也忍不住罵道:「這人怎麼這麼可惡,也不怕以後生兒子沒屁眼!」

  宮丞楠好笑的安撫了她,然後想起劉俊則酒色過度的虛弱樣子,忍不住補了一句,「那人如果生兒子有沒有屁眼我不知道,不過就他那樣子……若是再不收斂只怕要死在床上了,就更不用說想生兒子了。」

  也不知道劉縣丞是怎麼教兒子的,居然把兒子教成這副模樣!

  洛蜀葵一聽那人可能會死,或會生不出兒子來,本來的那股怒氣突然就變成了同情,「噢!那……也挺慘的,斷子絕孫了呢!」

  洛蜀葵農家人出身,對於傳宗接代這件事情看得更重,一聽劉俊則可能斷子絕孫,忽然又覺得他可憐了起來。

  「唉……這就是壞事做多了啊!可見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全都是報應啊!」

  洛蜀葵非常認真的說著,然後一邊雙手合十往外頭虔誠的拜了拜。

  宮丞楠覺得她的反應真是單純得可愛,上一瞬還罵著人,下一瞬又同情起別人來了,不禁微笑。

  只是同情完了別人,洛蜀葵又擔憂起自家以後都買不到菜,也買不到米糧了,接下來就是冬日了,若是連柴火都買不到,出城的路又被堵了,那可該怎麼辦才好?

  宮丞楠也知道住城裡最大的缺點就是什麼幾乎都要買,所以就算能不管鋪子的事情,也得解決了吃飯的事情。

  當然!劉俊則最主要的目標就是他們夫妻倆而已,鋪子裡那些小伙計們大概不在劉俊則報復的範圍內,伙計們自己過活是沒什麼問題的。

  只是即使如此他們也不能透過伙計們來買東西,要不然只怕會牽連了那些孩子。

  宮丞楠想了會兒,辦法是有,只是卻不怎麼如意,他輕蹙著眉,看起來苦惱的模樣讓洛蜀葵覺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來。

  「要不我們去跟那劉家少爺道個歉……」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宮丞楠強硬的打斷。

  「除非我死。」他臉上失了微笑,臉上滿是嚴肅,定定的看著她,沒有半分玩笑的說著。

  他是重活了一次,也願意接受這樣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刻在骨子裡的氣節還有堅持卻是不能丟的。

  若是普通時候,退一步等待時機反將一軍那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讓他去跟一個對他妻子有非分之想的人低頭?!

  哼!想都別想!這是他絕對不能退讓的底線。

  洛蜀葵第一次見到他這般嚴肅的樣子,不禁有些被嚇住,結結巴巴的道:「我……我不說了就是,又何必說這樣的話?」

  看她被他給嚇著了,他鬆了松臉上嚴肅的神情,才又開口,「不是我說話太重,而是怕你就真的這麼傻,跑去找劉俊則做了什麼傻事。」

  一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想嘆氣。

  她人笨單純在平日是個優點,但是在這時候,卻是讓人操心了!

  只是不管是聰明還是笨,他總是將她放在心上的,多操點心就多操心吧!誰讓他望盡千帆,就只選中了這一艘船呢!

  洛蜀葵眼神有些飄移,臉上帶著微微的心虛,「我……我才沒有呢!我哪裡會做什麼傻事了!我……」又不是個傻的。這句話她心虛得說不出口,只得把話給吞了回去,憋得心口有些悶。

  宮丞楠自是了然的睨著她,將她看得低了頭,才嘆了口氣將她攬進懷裡。唉,

  跟她在一起後,他嘆的氣都快超過上一輩子他嘆氣的次數了。

  「行了!我苦惱可不是因為弄不到吃食,而是這樣只治標不治本,若要真的解決問題,繼續開我們的鋪子,那必定得把劉俊則給解決了才行。」要不今日就算破了他的毒計,誰知道明日他又會想出什麼陰損的法子來?

  想想也是,洛蜀葵也忍不住跟著嘆氣了。

  「唉!住城裡怎麼這樣麻煩呢!要是在村子裡哪來這些破事?大家和和氣氣的豈不是很好?」

  宮丞楠可不認同這句話,拍了拍她的頭,低聲說:「人心難測,走去哪兒都是一樣的,就是在村子裡不也出了林三媳婦兒那樣的事兒?說來只不過就是一句人善被人欺而已,今日若我們比劉家有勢,他又豈敢做這樣的事?」

  洛蜀葵不是不懂得人心險惡,只是那時候剛遭大災沒多久,她總想著那樣的混亂人心才會險惡,而太平時候,大家安安分分的各過各的日子,誰有有那個時間無故的欺負人呢?

  只是現在看來,她到底還是把事情想得太淺,把人心想得太好。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洛蜀葵沉默了許久,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宮丞楠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神色淡然,「鋪子的事情就先放著吧,我們只要先解決吃食的問題就行了,幸好家里之前因為有了銀錢,你買了不少糧食,所以我們一時半會兒也不用擔心會有什麼大問題,只是可能要委屈了你,以後可能不能頓頓有肉了。」

  洛蜀葵靠在他懷裡,低聲回應著,「別說那些胡話,以前一頓只吃一個窩窩頭我不也這麼過來了?只是沒肉吃而已,又算什麼!」

  好日子能過,壞日子她也能過,只要是和他一起,怎樣過日子都是一樣的。

  宮丞楠溫柔一笑,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低頭與她相望,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下子興起的第一烤鴨鋪子似乎就這麼消失在街上,許多大戶人家都知道這次宮丞楠夫婦倆是得罪了劉家,哪怕為再也吃不到那好吃得讓人上癮的烤鴨而可惜,卻也沒有人敢上門替他們多說一句話。

  劉家,雖然劉俊則的爹只是一個連九品官都不是的縣丞,但是不管茶城的知縣換了幾個,人家就是穩穩的坐在縣丞這個位置不動,說是茶城這地方鎮山太歲爺也不為過,在茶城,你能夠不去拜知縣的碼頭,卻不能不拜劉縣丞家的門,所以,誰還敢為他們出頭?

  所有人都認定宮丞楠夫妻下場必定淒涼時,宮丞楠卻和周光華兩個人在鋪子內室裡自在的談話。

  周光華倒不是真的不怕劉家,只是他的生意現在已經走出了茶城,正面得罪劉家這種事他雖然暫時還沒辦法,但是私下給宮丞楠幫點忙還是能夠做到的。

  「喏,這是你上回請我幫你帶的,一點熏肉、熏魚。」周光華拿了一個油紙包遞給宮丞楠。

  宮丞楠真心的道過謝,問起了外頭的情況,「所以現在外頭還是一樣?」

  自從發現到了外頭也買不到東西後,他也懶得去外頭了,反正家裡頭還有糧食,院子裡也有井,也就乾脆關了門在屋子裡做些別的事兒,例如紅袖添香這等雅事。

  他只偶爾會繞過來周光華的鋪子這裡,拜託他買些肉食和油鹽,這些都是夾帶在鋪子平常進的貨裡,也不引人注意,而周家鋪子的後門又隱密,他小心點過來也沒有人會注意,到現在都無人發現。

  周光華嘆了口氣,看著臉上一片平靜的宮丞楠,語重心長的問道:「宮老弟,也別怪我說話難聽,這茶城,我看你是待不下去了。」

  宮丞楠不動聲色的端起茶輕啜了口,「喔?何以見得?」

  「你也別嘴硬,我知道你現在還撐得住是因為家裡還有點餘糧的關係,但是這時日短還行,日子長了,又該怎麼辦?更不用說現在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了,現在多加件被子就能擋住寒氣,但再過上一個月,天寒地凍的,少了煤炭柴火,日子又該怎麼過?」周光華是真心把宮丞楠當朋友來看,要不也不會語重心長的為他擔憂了。

  他的話讓宮丞楠慢慢抿住了唇,過了許久之後,他才淡然的開口,「這些我也明白,柴火糧食他若是不將城門給封了,哪裡弄不到,但是他如今卻像是要逼死人般,他打得是什麼主意,周大哥你還能不知道?」

  以前在都城裡,這樣的小人他也不是沒見過,自以為有了一些權力,就要把其他人踩在地上讓人永不翻身,或者是極盡全力的羞辱,若和這樣的人對上,那也只有一個結果。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總之是落不到一個和局,只能雙方必有一傷。

  官丞楠也不打算照劉俊則所想的去求饒,更不可能把洛蜀葵送上求和。

  那劉俊則一開始打得是什麼齷齪主意他哪裡能夠不明白,如果不是自家小姑娘露得那一手,只怕連這點清靜日子都過不得,那人只怕早領著人把人給強搶了回去。

  周光華在茶城裡待得更久,劉俊則那見不得人的習慣自然也是知道的,就是那些被蓋下去的許多冤案也比旁人更了解,一聽這話也是無奈的苦笑。

  「那又能如何?一個是官一個是民,就是那官不是什麼排得上號的,但在這茶城裡就是土皇帝,誰敢動?」周光華一個八尺大漢想起那些慘事都忍不住嘆了口氣,「過去也不是沒有縣令跟劉縣丞對著幹的事情發生過,但你看現在劉縣丞還穩穩的坐在那個位置上,還不明白了誰的能耐強?」

  他這樣挖心掏肺的勸說,宮丞楠也不隱藏,也將自己的打算透露。

  「周大哥,你勸我的我是知道的,只是若不是真倒最後,我還是想銀他耗下去。不說別的就說那劉俊則做的那些事,若是沒了劉縣丞護著他,只怕就是進了衙門也很能全須全尾的出來,我現在就是等著,等著劉家那片天先倒下來。」宮丞楠不隱藏自己想把劉家整個扳倒的慾望,也不掩飾自己的確還有後招。

  反正他這樣的狂言,除了他自己明白自己有幾分把握外,大約不管哪一個人聽起來都像是在癡人說夢吧!

  不管他到底識得多少字,或者這些日子來整個人氣質引起的外貌上的一些改變,如今宮丞楠給人的第一印象,那就是一個看起來常帶著笑的精壯漢子。

  這個身子本來就骨架大,養好了身子看起來就顯得高壯,一張臉說不上俊美,卻自然給人方正不屈的感覺,若說是還魂以前的宮丞楠扔在人群裡,大夥都只記得他高,面目則容易讓人淡忘,那如今的宮丞楠就是在人群裡一開始並不顯得特別,但等看得久了,便會感受到那種深刻在骨子裡的那種世家驕傲。

  周光華也沒接觸過出身世族豪門的人,也看不出這等差別,只是覺得他看起來跟一般人看起來不大一樣,但這一點不一樣就能夠對抗一個官?還是一個勢力在茶城盤根錯節的官?

  呵呵!他只想說,別跟他開玩笑了。

  只是他的笑卻在看見宮丞楠眼裡的認真後,咽了回去,最後無奈搖頭,「罷!罷!我今兒個這些話算白說了。」

  宮丞楠微微一笑,對於今日能夠聽見這樣的話還是挺高興的,「是我辜負了周大哥的一片好意。」

  如果他不是曾經的一國之相,如果不是他骨子裡的驕傲讓他低不下這個頭,或許他會爽快的接受這份好意,但沒有如果,所以注定今日他的勸說不會有結果。

  話都說完了,他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在外面多逗留,所以站起身準備告辭。

  周光華將人給送了出去,最後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要是你改了主意……來找大哥我!不說別的,起碼讓你們平安的出了茶城還是能夠做到的。」

  看著他認真的眼神還有斬釘截鐵的語氣,宮丞楠心中一熱,被最近這些破事鬧得有些發冷的心也忍不住開始有點溫度。

  他真心的笑著,手揮了揮,「周大哥,若真有那麼一天就拜託你了!」

  這時候的宮丞楠沒想過自己會灰溜溜的離開這裡,偏偏到這一句拜託在沒多久後,就居然真的用上了。

  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總有些意外會打得人措手不及。

  自宮丞楠和周光華長談後才過了一天,茶城裡就開始下細細的雨,隨著這一場下不停的雨,伴隨而來的是一日比一日還冷的溫度。

  宮丞楠自打還魂後就勤練身體,如今雖然還不至於不畏寒暑,但至少比常人耐冷耐熱,至於洛蜀葵則就更無所謂了,老家在北方的她,對於這樣的溫度也就只覺得有些寒,但套上厚一點的棉衣也就能打發了。

  宮丞楠那日在周家鋪子裡沒把話說死,上這些日子也不是什麼都沒做。

  他曾經手掌調度百官之權,別的不說,官員們有什麼樣的品性還是基本了解的,雖然茶城太小讓他連縣令是誰都不怎麼清楚,但是往上推了兩級,這一州的知州他還是知道的。

  更別說茶城離當初他落水的郞水也就隔了一兩個小縣,當初查河堤的時候,他可是重新把周遭幾個排得上名號的官都又細細的查了一次,自然知道誰可信。

  所以前幾日他把自己寫的狀子偷偷的讓人送了出去,直接送給有朝廷石不轉之稱的廖知州。

  要知道,廖知州的妻子就是茶城人,他信裡寫的許多東西,在茶城外不好查,在茶城裡有點門路的人都知道,更不用說那劉家一手遮天,被弄得家破人亡的人只是不敢開口上告,卻也不是都死絕了,有些都還在茶城裡住著,絕對一查一個準。

  至於廖知州收了信卻不查的可能?呵……絕對不會有這種可能的!這點他還有八九分的自信,因為他在那封信上蓋了彭梨花的私印。宮丞楠不要臉的想著,一點都沒有偽造自個兒好友印鑑的心虛。

  他死了一回了,臉皮大約也被磨得更厚了,想著這輩子大約也不會再相見,就這麼「小小」利用一下好友應該也不會被逮到,就毫不客氣的用了。

  就算後來廖知州發現不對……難道他敢上刑部去問?

  別看廖知州被稱為朝廷石不轉,再不轉看到彭梨花那張死人臉也都得自己轉,他最多就是懷疑,真要去詢問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至於彭梨花發覺不對找來?那就更不可能了,誰不知道刑部尚書彭黎華根本就不愛動,連邀他一塊去城外踏青他都懶得去了,更何況是來茶城這種偏遠的地方?

  宮丞楠心情愉快,日日暗中算著劉家甚麼時候會倒大霉,這天才剛入夜,宮丞楠方從灶房端了熱水進房,洛蜀葵卻皺眉,輕聲在他耳邊說:「窗子外頭……好像有人影?」

  宮丞楠一聽這話,臉冷了下來,但也沒馬上喊打喊殺,而是先放下了手上的水盆,讓洛蜀葵遠離窗邊,自己拿了放在屋子裡的大剪子,慢慢的繞了出去,在一片雨霧中,走到那似乎還沒發現自己行蹤已經暴露的潛入者後頭,直接將剪子抵住他的脖子,冷然道:「別動,安分點轉過來,別嚇唬我,要不剪子直接戳進嘴裡那可是大羅金仙也難救。」

  他話說得狠,心裡頭卻覺得有些不對,這人敢潛入人家的房子,應不至於會這麼簡單的束手就縛才對。

  只是心中的疑惑還沒得到解答,那個人便行動有些遲緩的轉過頭,同時一把刀子也掃過他面前,他下意識的一退,然後沒有任何猶豫的直接用拳頭打上那個人的臉。

  這熟悉的套路……他不可置信的丟了剪子,叫洛蜀葵開了窗,讓隱約照出來的燭火能夠照亮那人的面容。

  結果在地上那人又跳起來似乎還想動手的時候,宮丞楠驚詫得驚呼出聲——

  「彭梨花?你怎麼會在這兒?!」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第八章

  彭黎華經過一日的逃跑,早就疲累不堪,身上受的傷和從早晨開始就飄的雨,讓他在外頭更難躲藏,於是在甩掉一波人後,他果斷的入了城,打算隨便先找戶民居躲了起來,沒想到才剛躲沒多久,就讓人摸到身後。

  他先是假裝不反抗,再趁著回頭時將手裡的刀直接扎往身後人的門面,沒想到對方動作太快,他來不及反應就被一拳打在地上,整個人頭暈眼花,要反擊時,卻聽到那聲賤到不行的「彭梨花」。

  這個往常讓他恨得要死的綽號,在這個時候竟讓他無比的安心,他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自信,在聽見這個有點陌生聲音的喊聲後,就放心的暈了過去……

  彭黎華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換過了衣裳,肩膀上的刀傷也做了處理和包紮,就是那把刀也隨意的放在一邊的桌上,環顧四周這似乎是個小廳堂,他身下躺的是用幾張長板寛鋪上被褥搭的床。

  他猛地坐起身,想起昏迷前的事情,有些踉蹌的下了床,握起刀子,正準備打開門要離開,門就已經先他一步打了開來。

  他警戒的退後幾步,看著眼前高壯的男人還有他身邊跟著的年輕婦人,心中不住的打鼓。

  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麼來路,那個女人看起來痩弱倒是好應付,但那個男人……

  想起剛剛被一拳打倒的回憶,他頓時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宮丞楠一開門就見到彭黎華跟只刺蜻一樣整個人僵在那裡,他瞄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直接端著碗盤進了廳。

  「醒了啊,來吃點東西吧,彭梨花。」宮丞楠現在心情的確不錯。

  本來以為這輩子跟上輩子的好友大概不會有任何交集,結果又意外相遇,怎麼說都是值得高興的。

  所謂人生四大喜的他鄉遇故知,果然讓人心情不錯,雖然這個「故知」現在已經認不得他了,但一點都不影響他的好心情。

  彭黎華聽見眼前的陌生男人說出熟悉的暱稱時,震驚的程度難以形容,但是臉上卻還是強裝著鎮定。

  「你是誰?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的?!」

  「蜀葵,今兒個晚了,先回房去睡吧!這裡就讓我來就行。」宮丞楠沒先回答他的話,而是先轉頭讓自家的小姑娘回去睡了。

  若不是彭梨花出現了,本來就已經要歇息了,況且接下來這話也不適合她知道,還是索性讓她去休息吧。

  只是他的一片好心,反而讓洛蜀葵心中有些不安。

  因為剛剛大郎拉回來的那人……說是男的,可是也漂亮得太過分了!那眉眼,比曾經看過的戲子都還要美上三分,讓她都忍不住有些自卑了起來。

  而大郎剛剛和他說了兩句話,就急忙要打發她離開,讓她那鬱悶的心情又更上層樓。

  只是洛蜀葵向來不會反駁他的話,即使有些難過還是乖乖的回房去了,但到底能不能夠睡著,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著妻子已經離開,宮丞楠也自在了許多,淡淡的勾起一抹笑,「我是誰?這真是個好問題!彭梨花,你可還記得那年宮裡的大明湖旁?」

  一聽到這句話,彭黎華先是一愣,緊接著是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彭梨花,要不要我再問得明白點?當年某人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子,就在大明湖畔脫了褲子,結果讓當天來游湖的先帝和一群太妃給看個精光……」他想起兒時的趣事,不免露出了有些懷念的神情。

  彭黎華是真的震驚了,因為眼前男人說的事兒是只有宮里人才知道的笑話,知道的除了先帝和那時候受寵的太妃們以外,就只有當今聖上、他自己,還有已經不幸意外身亡的宮丞棲知曉。

  這個男人是怎麼知道的?

  宮丞楠也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他大約都是又驚又怕的,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當的說了一句差點讓彭黎華直接摔倒在地上的話——

  「彭梨花,我換了個身體就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宮丞棲!」

  彭黎華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然後面無表情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最後又躺回床上去,把被子給小心的蓋上。

  「我肯定是在哪裡暈了,現在正作著夢呢,真是的!得趕緊醒來才行,要不被人給抓了,麻煩就大了……」他面無表情的躺著,眉頭卻越皺越緊。

  宮丞楠也不打斷他自欺欺人的動作,暗暗嘲笑好友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長進,腦子還是這麼簡單。

  彭梨花一輩子大概都把腦子用在兩個地方——一個是刑部裡的事情,尤其是逼問人犯更是他的最愛,另外一個就是下廚了。

  除了這兩件事情外,彭梨花平日活得跟半個傻子差不多了。

  就這樣過了半炷香的時間,見他連五官都已經皺在一起了,卻還是死撐著不起來,宮丞楠也懶得和他繼續耗下去,直接戳破他想自欺欺人的願望。

  「行了啊!再沒腦子也夠了,小心我讓人把你那些寶貝繡圖全都剪壞,到時候看你怎麼哭!」

  就不信這件事說出來他還不信,因為這算是他最私密的一點小秘密了。

  絕對不會有人相信,看起來冷酷得很的刑部尚書其實私底下喜歡收蔵美麗的繡圖,甚至還在書房裡給這些繡圖挪了位置,專門放著他的戰利品。

  「對了,我記得那箱子就放在放著史記下頭的那個櫃子下頭……」他怕火力不夠,又添了點柴,就是要讓好友不得不承認事實。

  果不其然,彭黎華這會兒是再也不能裝死了,一得知他心愛的寶貝可能被毀,便連忙從床上跳了下來,臉色不善的瞪著宮丞楠吼。

  「宮丞棲,你這個黑心肝的壞胚子,要是敢動我的寶貝就死定了!」

  男人的友情就是這麼的奇怪,說來他們和皇帝雖然是打小玩在一起,但一開始是誰也不服誰,還常常打打鬧鬧互相挖苦,誰知道,越是如此三個人的感情越好。

  表面上大家只保持著君臣之誼和禮貌性的來往,但實際上除了宮裡不方便進出外,他們來去彼此的府邸根本就像走自家後花園一樣。

  宮丞楠當初隨著皇帝去巡查河堤結果落水身亡這件事情,一直都是其它兩人心中的痛,結果沒想到隔了將近一年,彭黎華居然在危難時刻聽見了他借屍還魂這等奇異的消息,讓他除了震驚外,也只有滿心的歡喜。

  「所謂的禍害遺千年大約就是說你這樣的吧!」彭黎華既然從床上起來了,看著桌上的食物也知道是給自己的,半點不客氣的坐下來就吃,一邊吃還不忘刻薄一下宮丞楠。

  高興歸高興,但是彭黎華和其它兩人在一起就管不住那張嘴;尤其是挖苦人的語句,根本就是隨手拈來,一點都不用過腦子的。

  「行了吧!吃的都塞不住你的嘴,我要真的死了,你跟皇上還不知道有多傷心呢!」宮丞楠沒好氣的頂了回去,然後看著他吃得稀哩呼嚕的模樣忍不住皺眉,「吃慢點,怎麼像個餓死鬼一樣!你打小學的規矩都讓狗吃了?」

  「你要是像我一樣被人追殺了一路,整天只吃了些野果還有乾糧試試?我看你也就跟我差不多了。」

  宮丞楠注意到關鍵,頓時正色道:「行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出了都城不說,居然還落得這副狼狽的模樣?」

  彭黎華三兩口把剩下的熱湯給一口喝完,燙得吐舌頭又將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才終於有心思把都城發生的大事給完完整整的說了出來。

  「你也知道先帝過世前還留了一個小兒子,就是現在才八歲那一個!」彭黎華正了正神色,想起都城裡這一陣子的亂象,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然後?不要跟我說他想要……篡位?」

  「不是他想,是他娘想,還搭著安王那不安分的傢伙。」撇了撇嘴,彭黎華三兩下便把這些日子以來都城裡鬧的亂子給說了清楚。

  安丞楠聽完了前因後果,也覺得頭疼,「怎麼就一個河堤的案子還扯出這麼多事來了……」

  安王本是皇上的叔叔,也是和先帝競爭皇位的人,先帝撒手前,不忘將他封了安王,直接封了塊土地打算讓他出都城,卻沒想到先帝走後,安王的母妃也「恰巧」過世,安王以守喪為由,就求了旨意滯留都城。

  結果這一留,留過了三年孝期後,大家似乎就遺忘了還有一個叔輩的王爺還留在京里。

  雖然大家若是辦個花會還是年節也會送禮什麼的,但是安王府就像是整個沉寂了下來一般,幾乎無聲得讓大家都快要遺忘它的存在。

  皇帝鳳璽原也不是一個苛刻的皇帝,雖然他向來很懂得物盡其用,在奪皇位的時候那些鬥得頗兇的兄弟,他一個也沒放過,全都讓他們去做一些他不大想要做的苦差事去了,好比去邊關和那些韃悟人談判,或是去沿海省分操練海軍順便查鹽稅之類的活計。

  他通常都選兩個最不合的兄弟,避免了串通的可能,就將人給派了出去,讓自己得了好名聲不說,也讓他覺得自家兄弟領著俸祿不是吃白食的,而那些本來不怎麼服氣的兄弟們也因此被管教得服服貼貼的。

  整日被指使得團團轉,光忙都忙死了,哪裡還能夠生出什麼異心?

  話又說回來,或許是鳳璽原看起來太好說話了,才會讓人賊心不死的打起了篡位的主意。

  說來能查出這樁陰謀還是因為「宮丞棲」死在大水之中,皇帝震怒之下,動用了所有的力量去徹查,原本以為是貪污大案,卻沒想到這帳卻扯到了安王的身上,緊接著又發現安王居然和王太妃有了牽扯,一封密信更是道破了兩個人密謀之事——弄倒皇帝后,由安王支持著太妃之子登基。

  「這一連串的事,你不在,皇上就偷偷派了人把消息傳給我,結果還沒等我們找到其它證據,皇上就病倒了,后宮也都有人看守。」彭黎華努力讓自己別發火,但是想起離開都城之前,偷偷走了密道進宮裡見到皇帝時的情況,就有些憋不住的罵了粗口。

  「那王太妃也忒不是個東西,居然讓人對皇上下藥,那藥也夠陰損,一般大夫把脈就只把得出腎水虛,讓人以為皇上是縱慾過度,卻不知道那藥會逐漸掏空他的身子,讓他整日疲累昏睡,直到最後再也醒不過來的狠藥。」

  「無藥可解?!」宮丞楠緊皺著眉頭。

  「有!孫太醫被我偷偷的送進宮裡去幫皇上把脈,就直接說中了那狠藥的名字,只是那時候宮裡已經被王太妃給控制住了,皇上未立後,一個太妃站了出來,后宮哪裡找得到可以製衡她的?而朝廷又被安王給把著,皇上等於是被軟禁在了宮裡,里里外外都被換上了不少他們的人,就是想要抓副藥都得遮遮掩掩的,然後藥解方子裡其它藥都還尋常,就是一個藥引子少見,結果抓完藥方正要讓人偷偷弄些藥引子出來時,宮中的藥庫就失了火。」

  失火?宮裡的藥庫可是有人專門看守的,宮裡哪裡都容易著火,就藥庫是最不可能的,只能說他們連藉口也都不認真找了。

  宮丞楠聽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宮裡藥庫失火,宮外……尤其是都城里肯定找不著藥引子了,而這藥引子既然稀少,外頭肯定難尋,所以彭梨花才會一路到茶城這裡來。

  呵!真沒想到,才不過一年不到的時間,這什麼妖魔鬼怪都現了形了!

  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彭黎華忍不住又倒了杯水來潤潤喉,「交給別人我不放心,所以就親自出城來找,只是沒想到出了都城不過十日,後頭就跟了不少人,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藥引子,卻一路被追殺到此。」

  「我都知道了,今兒個晚上你先歇著,等明日一早再說吧,不管怎麼樣,我總要護著你平安回京的。」

  一直以來壓得胸口沉甸甸的壓力似乎在對著宮丞楠訴說一通之後消失了,彭黎華點點頭,又回了床上,在宮丞楠將要離開前,忍不住說了句。

  「我很高興你沒死,真的。」

  宮丞楠沒想過他居然還會說這樣暖人心的話,忍不住一愣,然後吹熄了燭火,將所有笑意全都隱在黑暗之中。

  洛蜀葵一大早醒來,就發覺床邊空蕩蕩的,她昨兒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直到他終於推門進房後,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只是沒想到一早起來後,卻又發現枕邊人沒了蹤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些什麼,輕巧的穿了鞋往外走去,還沒開門,就聽見了那個長相柔美的男子和大郎在說話。

  她咬著唇,一邊聽著他們說話,一邊猜測著那人到底是真男人還是只是聲音有點低的女人,然後心越來越亂。

  她知道自己一部分是因為那人實在生得好,所以心裡有些不痛快,但是她也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見不得別人長得好。

  而是她發現那人和大郎一樣,有一種她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是兩個人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而她即使站在大郎的身邊,也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這樣的認知,讓她忍不住懷疑起那人突然出現的原因,還有大郎對那人的熱心和那種熟稔的程度,在在都讓她忍不住猜測,大郎和那人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你不能在這裡久待,走城門出去只怕也行不通,我在這裡有熟識的人,他有門路可以直接走水路往郞水去,走那裡的話再轉官道,肯定會比那些人還早到都城。」

  「那你呢?你不跟著我走?」

  一聽到這話,洛蜀葵忍不住屏住了氣息,等著聽宮丞楠的回答。

  「我?我自然要送你一程。」宮丞楠看了看那個還關著門的房間,眼底滿是溫柔,「只是我還得回來。」

  彭黎華不解的順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除了一扇門板以外什麼都沒有,「你回來做什麼?你現貧雖然……換了身分,但是這有什麼關係,皇上一句話就能讓你重新坐上那個位置。」

  宮丞楠搖搖頭,「我還沒說吧,我在這兒成親了。」

  他說得云淡風輕,彭黎華卻被炸得連反應都慢了好幾拍,「你說——什麼?!你成親了?!」

  他大吼完原本還要繼續吼,讓宮丞楠不認同的掃了一眼後才壓低了聲音,只是就算宮丞楠眼裡能夠射刀子,他也要問個清楚。

  「你怎麼就成了親啊?!你你你……你是腦子胡塗了嗎?!就這窮地方能夠有什麼好的?你……是不是死了一次後,腦子也出了毛病?」

  「她很好。」他打斷了他的話,溫柔的微笑,眼神又掃過門的方向,「死過一次又重活只是一個機遇,也是我和她相遇的緣分,她是我見過最好的姑娘。」

  門內的洛蜀葵只覺得身體微微發顫,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尤其是她似乎聽見了一個什麼不得了的消息的時候。

  「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宮丞棲嗎?我現在開始懷疑了。」

  看著他臉上溫柔得不像話的神情,彭黎華只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掉了滿地啊!

  這真的是那個在一堆女人中也能喊無趣的宮丞棲?真的是說天下女人就沒一個能配得上他的那個宮丞棲?

  宮丞楠瞥了他一眼,「童子雞,我懂你忌妒我的心,所以不和你計較這話,然後我再說一次,我現在的名字叫做宮丞楠,最後一個字改了,別老叫錯!」

  不管彭黎華因為再次被嘲笑他的童子雞身分而跳腳,他推開門,見到眼眸含淚的洛蜀葵,沒有半分讓人偷聽到秘密的不安,而是坦蕩蕩的問:「都聽見了?」

  洛蜀葵望著他,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

  她的手摸過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還有曾經對她說過許多情話的唇,這樣熟悉的一切,居然都不屬於她以為的那個人嗎?

  他是誰?又是用哪一個身分在對她說情話?

  「你……到底是誰?我的大郎呢?他去了哪兒了?」

  宮丞楠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旁,一雙眼專注而深情的看著她,「我就是你的大郎,只是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我既是宮丞棲,也是宮丞楠。」

  她定定的看著他,他的雙眼裡是她的倒影,但那令她感動的一切,卻是另外一個人做的?!

  那她像個傻瓜一樣的信任,在他的眼裡又算是什麼?

  當她一次次說著最喜歡大郎的時候,他心裡又是怎麼想的?

  是嘲笑她嘴裡說著喜歡,卻不知道所愛的人早已經不在這世界上了?還是沒有任何愧疚的接受了她從來沒有懷疑過的愛情?

  一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看著那依然熟悉的容顏,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陡然有點怕。

  「蜀葵,儍姑娘,難道你怕我了?」

  是啊!她怕!怕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前當了一次次的傻瓜!怕自己的一腔真心信任其實都只是他眼裡的笑話!

  洛蜀葵抽回了自己的手,閃避了他的眼神,手揪住了衣襟,擺出抗拒的姿勢,「我不知道……我……」

  看著她這樣的動作,宮丞楠忍不住心一沉,眼神也黯了下來。

  他知道剛剛她就在門後偷聽,沒有阻止彭梨花說那些話,就是想要藉著這個機會,把一直隱瞞的事實給揭開來。

  他本來想著把自己死而復生的事給隱瞞一輩子,但是當他重新遇見了彭梨花的時候,他表白了自己的身分,他就忽然想要讓她也知道,知道不只這個叫做宮丞楠的男人愛著她,另外一個叫做宮丞棲的男人也同樣愛著她。

  只是這件事情畢竟太過驚世駭俗了,所以他也是在賭。

  但現在看來他似乎是賭輸了,她拒絕得如此的明顯,她甚至連看都不願看著他。

  他神色黯然,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洛蜀葵已經像受驚的小鳥一樣,退了幾步就把房門給緊緊關上了。

  他站在門外,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該說什麼呢?又是以什麼身分去說?或許沉默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吧!

  彭黎華看不清楚眼前這雨個人是在耍什麼花招,只隱約看明白了兩個人大約是鬧了彆扭,忍不住上前表達一下「兄弟情」。

  「放心好了,那個女人是不知道你真正的身分,才會這樣甩臉子給你瞧,你也別傷心,這樣的女人不要就不要了吧,以後兄弟幫你介紹更好的。」

  宮丞楠面無表情的轉頭看著他一會兒,嘴角淺淺勾起一抹笑,就在彭黎華心中暗道不好的同時,他身體一彎,肚子上已經挨了一拳。

  他悶哼一聲,看著那個打了人後一點愧疚神色都沒有的人,忍不住大吼,「我是做為好兄弟才說的,你居然就這樣回報我?而且那個女人知道「你的秘密啊!你就算不弄死她,也不能讓她這樣囂張不是嗎?」

  宮丞楠回了頭,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蠢貨!」

  什麼叫做不要就不要了?!他早已下定了決心,這輩子就是要跟她攪和在一塊了,她怕他也好,愛他也罷,甚至是恨著他也無所謂,總之她這一輩子就注定只能和他綁在一塊兒。

  他不放手,她就絕對不可能能夠離開他的身邊這是他絕對的佔有欲,就像是野獸一樣,只要咬住了就絕對不會鬆口。

  不懂自己說得那麼有道理怎麼還被罵成蠢貨,彭黎華忍著痛追了上去,「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做蠢貨?我哪裡蠢了……」

  兩個男人的聲音逐漸消散,房內的洛蜀葵卻靠在門邊,愣愣的蹲了下來。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她的心情是真的,但是面對一個死而復生的男人,她想她真的要好好想想在她心裡的那一個究竟是誰……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慢慢的停了,茶城有著風雨過後的微涼,整座城裡也有著被雨水洗過後的清冷,尤其現在太陽已經逐漸下沉,所有行人都加快了腳步,就想在天黑前回到家中休息。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忽然有一個女子橫衝直撞的往前奔跑,她身上背了一個小包袱,她急喘著氣,小臉上有著一點點的慌張。

  路上行人都忍不住側目,只是洛蜀葵這時候已經顧不得那些人的目光,只想著最好能夠跑得更快、更快一些。

  一邊跑著,她的腦子裡一邊不斷迴響著宮丞楠晌午時所說的話——

  「蜀葵,我今兒個要送他回都城,這一去可能要花點時間,我已經找了周大哥幫我們安排出城的事兒,等日落之後就要走了。

  「我想帶著你一起走,你說呢?

  「我知道你現在可能還沒想通,但是我要說的是,不管我的身分是宮丞棲還是宮丞楠,在你的面前一直都只是你的大郎,對你的心始終是一樣的……

  「回去都城一路上有些危險,如果你不願跟著我去那也無妨,若我能平安,必然會回來找你,若是有了不測,那麼我也會讓人把我的屍首帶回來見你……」

  他還嘮嘮叨叨的說了許多,不管是缺了米糧時該怎麼辦,還有家理的銀兩放在哪兒,甚至是如果有麻煩了該怎麼找周大哥解決,他細細的交代了許久,她的腦子裡卻只一直重複著他一開始說的那些話。

  她不知道他到底去都城去做什麼,但是她知道那個如女子一般好看的男人昨夜被他給抬進來時,身上有半邊都沾了血。

  加上他又說了那樣的話,什麼就是死了也要讓人帶著他的屍首回來見她,那句話重重的沉在了心底,讓她不管是腦子還是心裡都亂糟糟的,也沒辦法再想該怎麼面對明明是同一個人,卻有兩個身分的他,她只能反復問著自己,她到底要不要跟著他一起走?

  當她終於想出了結論時,屋裡已經是一片空蕩,寂靜無聲,只有她那顆心急速跳動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敲擊。

  她腦子裡一片混沌,接著在她的理智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翻箱倒櫃的找出了包袱皮還有幾套衣裳,還把他說過的留給她的銀兩全都拿了出來。

  她的手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

  她又衝到灶房裡拿了昨日剩下的一些餅子,然後隨意拿了張油紙包了包就一起丟進包袱裡。

  「快快快!再更快一點!」她聲音有點顫,但是手腳卻越發的利落。

  最後當她拿起包袱衝出門外的時候,她只記得回頭把門栓上,然後就頭也不回的在路上跑了起來。

  她先是跑到了周家鋪子,在周光華一臉驚訝下,問了宮丞楠往哪裡去,就直接又衝出了鋪子,然後在街道上跑了起來,她雙眼直視著前方,不管前方有什麼擋著她,都想也不想的閃了過去。

  劉俊則早在收到消息,得知洛蜀葵一個人離家又在街道上亂竄時,就連忙趕了過去,所以幾乎是與洛蜀葵前後腳到達了城門口。

  劉悛則呵呵冷笑,「想走?撐不住了吧?!喊我一聲劉爺爺,好好的跪下……」

  洛蜀葵心急如焚的看著城門口長長的人龍,那些人都是挑著擔子或者是架著牛車正要往城門外走去的百姓,隨著日頭不斷的往西邊沉,洛蜀葵像是度日如年一般,覺得前頭的人龍像是永遠都不會減少。

  她專注在一件事情的時候,根本不會注意到其它的事,所以就沒發現眼前攔了一個劉俊則,也沒聽完他又說了什麼,只是本能的直接把人往旁邊一拉,然後洋洋得意的劉俊則就這麼悲慘的直接摔倒在地上。

  劉悛則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羞辱,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也不管這是在城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有這麼多,爬起身直接就讓身後的家丁包圍了她。

  「把人給我帶回去!傷了殘了也不要緊!」劉俊則陰狠的撂下話來。

  當所有人都不自主的退開,洛蜀葵終於發現自己被家丁一圈圈包圍住的時候,她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將人抓住往旁邊丟。

  上回吃過虧的幾個家丁這回根本就不敢往前站,而那些不知道她厲害的,根本就沒有防備,連自己飛出去的時候都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俊則看著兩個家丁連續被扔了出去,忍不住跳腳大罵,「蠢貨!快點把人給抓了!都是一群蠢貨!」

  洛蜀葵把人扔出去後發現前面的隊伍被打散了不少,意外的讓她往前推進了好一段路,腦子裡也聰明了一回,繼續把包圍著她的那些家丁一個個往前扔。

  一時之間,城門口雞鴨羽毛亂飛,蔬菜扔了一地,還有不少人躺倒在地上哼哼,不過幾乎都是劉家的家丁還有想上來阻攔的城門守衛。

  洛蜀葵看見前面開通了一條往城外的路,想也不想的就往外衝。

  劉俊則見自己的人幾乎倒的倒趴的趴,也不管別的,拔腿就追,然後指揮著其他守門的兵士大吼。

  「把那個女人給我攔下來,她擅闖城門,把人給攔下來!」

  洛蜀葵再也不管後面的人到底在吼些什麼,她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要趕緊跑到碼頭邊,周光華說了,他要從這裡運一批貨去郞水,可以掩護他們出城,上了船之後,就再也不用擔心劉俊則。

  畢竟劉家勢力大也就是在茶城這一塊,出了這個地界,誰還知道劉俊則是誰!

  洛蜀葵心無旁騖的跑著,而被擺了一道的劉俊則卻在城門口跳腳,轉頭一看到跟在身邊的秋香,忍不住就踹了一個窩心腳,讓她狼狽的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廢物!想了這什麼爛法子?除了讓他們關了店以外,什麼用都沒有!」暴怒的劉俊則面目猙獰,看著秋相那一副柔弱的樣子,又想起洛蜀葵剛剛勇猛無敵的模樣,心中就是恨得半死。

  本來還以為這樣就能夠整死那一對狗男女,卻沒想到那兩人也不知道有什麼法子,居然能夠窩在屋子裡那麼多天,也不用出門買糧食,更沒有他想像中得被逼得走投無路,只能向他跪地求饒的慘況,甚至還直接的闖出了城門,讓他當著一堆人的面摔了狗吃屎,重重的又丟了一回臉。

  劉俊則不再看秋香,滿眼陰狠的命令,「去!讓門口的百戶帶著人去把剛剛那小娘皮給追回來,再帶著一隊人往那人的家裡去搜另外一個野男人……」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一個穿著長衫,留著一把山羊胡,一雙細長眼的中年男子,冷冷的站在他面前三步遠的地方看著他。

  劉俊則從來可沒有半點的敬老尊賢的想法,他看到那人嫌惡的眼神,心裡就忍不住冒火。

  他指揮著自家剩下的幾個還站得住的家丁,張狂的吼著,「把那個老不死的給我拖過來打!我倒是要看看他還能夠用那樣的眼神看我不?!」

  那中年男子身邊的兩個男人立即上前一步,他們身高體壯,腳步沉穩,兩邊太陽穴凸起,有點見識的人一看就知是修煉內家功夫的高手。

  中年男人聽著劉俊則的「豪邁之語」,連道了三聲好,然後語氣一冷,拿出了身上的官牌,大聲斥喝。「我乃廖知州,誰敢動我?」

  劉俊則一個紈褲子弟,對於官場幾乎不懂,嗤笑了一聲,並不退讓,「知州又如何?照樣給我打!打死了人就算我的!」

  廖知州第一次見到這樣不知所謂的人,冷笑了聲,也對身邊的人下了命令。

  「無知小兒,本以為那密狀裡說的言過其實,如今看來居然是半點不差,說不定事實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來人啊!將這頑劣之人給押下去,我今兒個就瞧瞧,這茶城的土霸主又能夠將我廖知州如何!」

  劉俊則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大禍臨頭,甚至還要牽連了整個劉家,還兀自嚷嚷,卻被廖知州身邊的人給押了下去,而守城的百戶不是個沒眼力的,一見那官牌就知道是大人物來了,一想起剛剛城門口的鬧劇,就恨不得今兒個自己不在這裡,卻偏偏撞上了這樣的事情。

  「大人……」

  廖知州臉色不佳的看著他,也知道跟這樣隨風擺蕩的小人沒有什麼好計較的,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嗯!別的事情不說,先把這些共犯一起押了下去,等我開堂審理再說其它。」

  百戶哪裡敢說個不字,調動手下連忙將那些平日囂張的不行的劉府家丁都五花大綁起來,連推帶拉的送進了衙門。

  不說茶城裡又是如何的一番熱鬧,彭黎華和宮丞楠則是站在船邊,不斷的往茶城的方向看。

  彭黎華一點也不懂,宮丞楠明明就捨不得一個人離開,卻偏偏要故做大方的意義在哪裡,他冷著一張臉,看起來還頗有點欺騙性,只是若站得近了,卻可以聽見他快速的嘟囔著。

  「明明就是個小心眼的,還要裝什麼大方,瞧瞧!現在船都要開了,卻還沒見到人,只怕人家都把他當成妖怪了,哪裡還會跟著他?我就說他總有一天會被那個故做大方的個性給坑了一把,這不就是現世報嗎?!」

  忍了他大半天的宮丞楠,忍不住回頭一瞪,那眼裡的冷意把人凍得可以刮下一層霜來。

  「閉嘴!」他早知道這個蠢貨絕不會放過挖苦他的機會,但是現在他可半點也不想忍著他。

  彭黎華見他終於給了點響應,反而更有興致了,擺著高貴不可褻玩的脫俗美,嘴裡卻毫不留情的繼續批評。

  「還說什麼你懂得女人心,知道那姑娘一定會捨不得你跟了過來,還說我就是不懂!結果瞧瞧現在,人呢?我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人……噢!」

  「再囉唆我就扔你去河裡清醒清醒!」覺得自己有可能真的被傻姑娘給拋棄的宮丞楠這時候的脾氣可一點都不好,完全無法忍受他繼續在自己的耳邊廢話,送了一拳給他。

  這個心狠手辣的!彭黎華搗著被打到的傷口,痛哼了一聲,再也不敢說話了。

  「呦——船要開了!還沒上船的快點咧!」

  船老大的聲音響亮的迴盪在碼頭上,宮丞楠一聽見這聲音,心中忍不住又更焦躁了些。

  難道她是真的狠下了心不來了?

  難道真的是他對她的感情估算錯誤,她真的無法接受這樣的他?

  他心裡焦急得不行,臉上卻不顯,只是等到船老大招呼了第二次的時候,就是他表面上裝得再平靜,也再也無法真的泰然處之,他往前踏了好幾步,似乎這樣就能夠在最快的時間見到她出現的身影。

  假如她真的會出現的話。

  然而時間過得好像飛快,好像才等一會兒,船老大又喊了兩次,他心中的煩躁升到最高點,等著船老大喊了最後一遭,他眼裡的黯然再也無法掩飾。

  他咬咬牙,轉身往船艙的方向走去。

  他不能不走,皇上還在都城裡等著他們,為了不讓安王那個野心勃勃的傢伙佔了這天下,他必須回都城一趟。

  只是他絕對不會就放手的,就如同他早已在心中對自己說過的,他的人,就是跑到天邊他也不會放手。

  忽然,站在船頭上的彭黎華大呼,「回頭!回頭!傻子啊!你等的姑娘來了!」

  碼頭上突然起了風,彭黎華的喊聲他聽了兩次才終於聽清,他想也沒想的直接回頭看去,遠遠的那一端,一個嬌小的身影正有些踉蹌的往他跑來。

  他忍不住咧出一個笑,邁開了步伐跳下船,快速的往那個身影奔去,最後在她差點撞上他的瞬間,緊緊的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他滿是害怕的說著。

  洛蜀葵喘得很,一路跑了過來,她覺得這一段路像是長得沒有盡頭,隨著天色漸漸暗下,她越跑越覺得沒有希望,但是腦子裡一直想著他說的話,她就想也不想的繼續往前奔跑。

  「我來了!大郎,我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去面對危險?我怎麼能夠一個人等著?怎能天天擔驚受怕的想著回來的是完好的你,還是……你的冰冷身體?」她喘著,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但是眼睛卻像是在發光一樣,充滿情意。

  「我怕你怕我,怕你聽見了我是怎麼活過來的之後會厭了我!我……」

  「一開始是我想錯了,我就是怕兩個宮丞楠,哪一個是對我好的人?哪一個是會說愛我的人?我就是怕,怕在你的眼裡,我會成為一個笑話,我……」洛蜀葵想起自己的蠢笨,就有些說不下去了,她頓了頓,然後雙頰發紅的粲笑了起來,「但是我想明白了,哪一個人都是我的大郎,哪一個人都是愛我的,也是我愛的,我不能就這樣放了你一個人走,所以我就收了包袱來了!我……」

  她再也不能說話了,他火熱的唇舌蓋住了她的,兩個人閉上了眼,只想用最單純最直接的方式去體會彼此的激動。

  她軟著身子,一次次的迎合著他,雙手勾著他的脖子,整個人幾乎貼靠在他的懷裡,兩個人的身軀沒有任何的空隙的貼合,似乎就這樣吻著就是最幸福的時候。

  船老大看著兩人,忍不住撓撓頭,轉頭看向還在船頭上的彭黎華。

  「公子,這船是真的要開了,趕緊把人叫回來吧!我可是不等人的!」

  彭黎華看著那兩口子甜蜜蜜依偎在一起的模樣,心中升起了濃濃的羨慕。

  可惡!這是炫耀啊!欺負他童子雞嗎?!

  見那兩人還難分難捨的摟著走路,他忍不住就對著他們大吼,「抱著怎麼走路啊!也不怕拐了腳!走快點!」

  聽著那充滿怨氣的聲音,宮丞楠和洛蜀葵忍不住相視一笑,只是她的眼裡還多了幾分羞澀。

  「走了!」

  他們牽著手,快步往船上奔去,緊握著的雙手,再也不肯鬆開。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第九章

  三個人按照宮丞楠的計劃在郞水下了船,然後快速的賃了一輛馬車,日夜兼程的趕往都城。

  起初路程還算平順,但在距離都城不過一日的路程時,路上突然多了許多攔路人,彭黎華早知道敵人不可能讓他平安返回,早已經準備好了武器,和宮丞楠下車應戰。

  會被派來攔阻,代表他們也不是等閒之輩,宮丞楠和彭黎華兩個人對戰起來已經有點吃力,以至於當發現有兩個人往馬車裡攻去時,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卻無法抽身去救。

  只是下一瞬,當敵人都以為宮丞楠和彭黎華會因為馬車裡的那個女人被挾持,而束手就縛時,掀開車簾那兩個人卻突然雙腿一軟直接倒在馬車邊上。

  彭黎華忍不住一邊打一邊猜測的道:「這安王也太摳了吧!居然連飯都不讓人吃飽?這種緊要關頭,那兩個人居然腿軟了?還暈倒?」

  宮丞楠大約知道是洛蜀葵動的手,卻不知道她是怎麼做的,只想著趕緊解決了對付著自己的三個人,回到她的身邊守著。

  就算她身有神力,但是她怎麼說也是女人家,這樣的危險自然是能免則免。

  從骨子裡來說,宮丞楠也是一個大男人,即使她壯得舉起一頭牛都不是問題,但對他來說,她還是柔弱、需要人保護的一個傻姑娘。

  圍攻著兩人的黑衣人也知道正面迎擊這兩個人只是浪費時間,所以互相使了眼色,其中一個人從手裡灑出了一把暗器,逼得宮丞楠兩個人快速的退開,兩個黑衣人就趁著這個機會,又奔向馬車。

  彭黎華才剛站穩,就看見那兩個黑衣人的動作,心中自然明白他們是在打什麼主意,忍不住啐道:「有夠不要臉!有種就直接對著我們來,老是想找一個女人的麻煩,你們還有羞恥心這東西嗎?」

  「啊——」一聲尖叫聲從馬車里傳來。

  宮丞楠原本已經擺脫敵人,奔到了馬車邊,但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兩個黑衣人直接穿破了馬車飛了出去。

  兩個大男人以一個弧度飛在空中,再摔落在地上,除了宮丞楠只瞄了一眼就將注意力放到洛蜀葵身上外,剩下的四個黑衣人還有彭黎華全都傻住了。

  「嗚嗚……好嚇人啊!」洛蜀葵抹著淚慢慢的從馬車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木塊似的東西,上頭還沾滿了血。

  那血跡顯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剛剛那四個倒霉蛋的。

  她抽抽噎噎的站在官丞楠的身邊,受驚的扯著他說,「我不是故意要將人砸出血來的,那兩個人一進來就拿劍要刺我,我忍不住一人往頭上來了一下,就這樣了,結果他們又倒在我身上,害我嚇著了!如果他們跟前兩個一樣往外倒,我就不會……」

  宮丞楠哪裡管對錯,反正他家傻姑娘說的就是對的,他拍了拍她的肩,輕聲哄著,「別哭,都是那些人不好,你也別進去了,就在這站著,等我把那些人都給解決了之後,我們就走了!」

  哄得差不多了,他才回頭跟著彭黎華一起料理剩下的四個人,剛剛三個黑衣人圍攻一個的時候都討不了好,更不用說現在只剩下兩個人了,他們應付得勉強,卻沒有人再去打洛蜀葵的主意。

  他們可一點也不想重複自己同伴的下場,剛剛那女人砸過的四個人全都還躺在地上起不來啊!

  黑衣人幾次進攻都得不了手,再次使了一個眼色,邊退邊打,然後在靠近樹林的地方,直接跳上樹,正打算撤退時,其中一人突然看見哭得可憐的洛蜀葵笑了笑,接著一道急速的風聲急速襲來,而他下身一陣劇痛,整個人就從樹上摔了下來。

  彭黎華目瞪口呆的看見黑衣人搗著奇怪的地方,自己從樹上滾落,不由得的又看向洛蜀葵的方向。

  她一臉無辜的對著他笑,「我剛剛看他上樹,就想著以前打鳥的時候就是這樣打的……我錯了嗎?」

  彭黎華乾笑著轉過頭,看著黑衣人痛得蜷縮,而一顆小珍珠滴溜溜的在黑衣人的腿邊滾動。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吞了一大口的口水後,夾緊了腿。

  怎麼辦?忽然之間,他有點同情這個黑衣人……

  經過了這次的突襲,宮丞楠決定不再走官道,而是繞著小路走,畢竟只剩下大約一日的路程而已,繞了遠路也不會耽擱太久,而宮丞楠的決定也沒有錯,在後來的路上,除了一小波敵人以外,他們沒再遇上麻煩,算是有驚無險的到了都城的外頭。

  只是城門多了許多看起來就不像普通兵士的人,正在他們一個個的審視每一個要入城的百姓,馬車或者轎子更是撤底搜查。

  宮丞楠皺著眉,想著硬闖是不可能的,但是走密道的話……他回頭看著這幾天跟著他們一起吃苦的洛蜀葵,猶豫的道:「蜀葵,城門那兒我們是過不去了,我們只能走另外一條路,只是那路……很不好走。」

  洛蜀葵不懂他為何遲疑,眨了眨眼,有些擔心的問:「是怎麼了嗎?不好走的意思是……」

  「那條路的確是挺不好走的,我看你就先在城外隨便找間民宅借住幾天,等我們回來就好。」彭黎華出著主意。

  說起要走那條路,他也面露苦色,只是現在他們也無法可想,只能冒著險,去走走看了。

  洛蜀葵左看看右看看,咬起了唇,她大約明白了他們是覺得自己是個拖累,想要讓她在外頭等著,只是一路上她也聽說了這件事情有多危險,她怎麼能夠一個人躲著,讓大郎一個人去闖?如果躲著,那她幹麼堅持要跟來的呢?!

  「不!我也要去!」她堅定的回答著。

  「你確定?到時候可別怪我們沒提醒過你。」彭黎華好心的勸著她。

  洛蜀葵才不理他,只是可憐的望著宮丞楠,「大郎,我都跟著你走到這了,我想跟著你走到最後,不……不行嗎?」

  宮丞楠看著她不停對著他眨的水汪汪眸子,片刻就已經棄械投降,「行!怎麼不行呢。」就這樣把她一個人放在城外,他也不安心,若一起走,就算危險也能夠一起面對。

  她瞬間綻開一抹可愛的笑容,舉起手來發誓,「我保證我絕對不會扯你們後腿的。」

  宮丞楠拍拍她的頭,不發一語,彭黎華則是冷哼了一聲,本來要說的話全都憋在這一聲冷哼裡。

  屆時,她可別哭哭啼啼的!彭黎華在心中暗忖。

  三人說定了,就往密道走去,卻是一路進了都城外的一座山。

  皇宮裡有多少密道尋常人大約無從得知,即使是知道的人也無從得知那些密道通向何方。

  安王以前也是在宮裡住的,說不得他知道的密道都比宮丞楠和彭黎華還要多,所以他們選擇入宮的密道是最偏僻的一條。

  這個道理洛蜀葵也懂,只是沒想到這條密道居然是從瀑布的峭壁上下去。

  宮丞楠比著瀑布下方的一間祠堂,解釋著,「那裡是前朝宮裡的一座冷宮,後來因為地處偏遠,宮裡有許多上了年紀的宮妃,並無法入皇家祠堂,又不能送出宮,為了讓她們也有一個受供香火的地方,就將這裡改成了祠堂。」

  彭黎華這時候已經從一個山洞裡掏出了一條繩子,只是那條繩子年久受潮,看起來不大結實,宮丞楠看著又皺了皺眉,只是現在沒有更多的時間讓他們在去找能用的東西,只能拚了。

  三個人由宮丞楠打頭,然後洛蜀葵居中,最後由彭黎華作尾,扯著那條不怎麼結實的繩子,一步步的從瀑布上頭緩緩的攀爬,峭壁光滑得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時不時往下滑。

  這座瀑布後頭並沒有圍起來,因為這座懸崖,石層太硬太滑,一般人根本就無法從上頭下來,如果不是他們以前和皇帝貪玩,發現了一個藏在上頭的小突出石塊可以掛住繩索,他們現在也不會走這條路下來。

  畢竟若是出了一個意外,粉身碎骨都是簡單的了。

  三個人戰戰兢兢的慢慢往下滑,就在只差大約三樓高的距離時,彭黎華手指摸到了一段冰涼蠕動的東西,然後再看著那猩紅色的蛇信,沿著繩子朝著他逼近時,他下意識的將蛇給抓住往旁邊摔去,只是這一鬆手,他整個人也失去了平衡,順著石壁整個人騰空滑落。

  彭黎華等著最後落下的疼痛襲來,心裡無限愧疚,覺得自己拖累了其它兩個人,若是害得他們也一起下去,那自己可真是天大的罪人了。

  這些念頭不過只是一瞬,然後過了好半晌,他忽然發現自己雖然還搖搖晃晃,卻一直沒落在地上,疼痛也不曾襲來,讓他忍不住睜開眼,然後錯愕的看著自己的衣裳一角正讓洛蜀葵給抓著,而她一手居然深陷在石壁上。

  天啊!彭黎華覺得自己只能驚嘆,就連感謝都說不出來了。

  他只能看著那個據說是堅硬無比的石壁就這麼讓她深深的挖了一個槽,然後手就掛在槽上,比她扯著繩子還要平穩。

  「快抓住繩子!」洛蜀葵催促著,她皺著眉,懷疑他嚇傻了。

  「喔喔!好的!」彭黎華因為摔了下去變成在中間,接下來沒有人再說話,只是安靜平穩的爬完最後一段路。

  才剛踏到地上,宮丞楠就緊張兮兮的抓了她的手來看,「怎麼樣?疼不疼?有沒有傷著?」

  洛蜀葵搖搖頭,「沒事。」

  彭黎華看不下去他們這時候還要演一場關心慰問,重點是他們只關心彼此,沒人來關心一下他這個差點摔下去成肉泥的人,令他心中忍不住有些憋悶。

  「行了!趕緊走,別磨蹭了。」

  「嗯,這就走吧。」宮丞楠掃了他一眼,像是看破了他心中可笑的鬱悶,卻不急著調侃他,而是順著他的話尾說著。

  的確,現在可不是嬉笑玩鬧的時候,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進了宮,他們這會兒就真的只能把洛蜀葵給留在了最偏僻的冷宮裡,因為外頭的狀況如何他們也不知情,所以同時都下了決定,就讓她一個人在這裡待著,等他們探過了前頭情況再說。

  洛蜀葵一個人在冷宮裡待著,不想讓自己太擔心,她一下是看看裡頭的擺設,一下子是看看外頭的花園,一下子又探探宮裡頭的水井,似乎想瞧瞧是不是像話本子說的那樣看得出什麼前世今生來。

  就在洛蜀葵一個人亂轉的時候,突然冷宮的門讓人悄悄的推開來,洛蜀葵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自己被人發現了,連忙躲進了一處隔間,偷偷的看著兩個小太監抬了什麼東西準備往水井裡丟,門外還有一個老一點的太監,正左右張望著把風。

  「怎麼辦啊?我的心好慌……」其中一個小太監忍不住抖著聲說。

  「慌什麼?就是丟個人而已,這宮裡每年被這樣扔進水井裡的還少嗎?」另外一個小太監不滿低斥,只是他嘴上雖然那麼說,但是看他們兩個幾次把手上的人給摔在水井邊,就是沒法子將人丟進水井,就知道他的感覺大約跟那個老實說心慌的小太監差不多。

  外頭的老太監見他們弄了半天還沒好,忍不住催促,「行了沒有?要不就扔在樹下,等等外頭的柴堆堆好,我點把火,就都是一樣的。」

  那兩個小太監聽了這話真的是如蒙大赦,連推帶扛的把被用布包著的人給扔在了滿是枯葉的樹邊,接著兩個小太監又悄悄的退了出去,然後將門給落了鎖,整個冷宮再次恢復了安靜。

  洛蜀葵完整的看見了整個過程,等那三個太監的聲音真的再也聽不見了,才悄悄的又走了出來,然後快速的走到了那被扔的人旁邊,扯開布,輕輕的搖了搖,「醒醒啊!醒醒!」

  躺著的男人臉色蒼白,雙眼緊緊閉著,就是嘴唇也乾得有些脫皮,但是無論她怎麼搖和叫,就是醒不過來,不得已,洛蜀葵拿出自己貼身藏著的小罐子,拔了塞子,將裡頭的水小力的往他臉上潑了點。

  「可惜了,這可是大郎第一次送給我的東西呢……那一瓦罐的水,我這回也就只帶了這一小瓶,可真是便宜你了。」她喃喃自語著,發現那個男人大約是被受到冷水的刺激,眼睛居然慢慢眨動有準備醒來的跡象。

  這時候,冷宮外頭忽然傳來淡淡的燒焦味道,洛蜀葵想起了剛剛那老太監說要放火燒了這地方,也顧不得眼前這人正半昏半醒之間了,直接掐他人中,把他掐得忍不住痛呼出聲,人中上也有兩個深深的掐痕,她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你是誰?!」鳳璽原被捏得疼醒過來後,發現眼前有個穿著平民服裝的女人正看著他,忍不住大聲斥問。

  「先別管我是誰了,剛剛有個老太監說要放火燒了這裡,你能不能走?我瞧這火燒得快,很快我們就會被悶在這裡了!」

  洛蜀葵膽子一直都沒變大,只是跟在宮丞楠的身邊,有他放肆的​​疼寵,所以才一直顯得鎮定,但這時候一個人遇上了火燒屋,她忍不住又慌了起來。

  雖然身邊還有一個男人,但是看他腿軟得連站都站不起來,她就一點都不安心,這跟她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不是一樣嗎!

  鳳璽原也嗅到了焦味,想起自己昏迷前,安王恣意狂笑著說要請他退位,這江山終究會落在他的手上……看來要燒死他是安王安排的。

  只是他不大明白,安王是個聰明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麼落人把柄的事情來?之前他許多年都忍了,甚至還偷​​用河工的錢來壯大自己的勢力,甚至還勾結了王太妃,這一個隱密又縝密的計劃,又怎麼會在最後關頭出了錯?

  鳳璽原這時候還能夠想東想西,洛蜀葵卻已經慌得團團轉。

  尤其是那煙霧已經越來越大,火勢甚至已經快燒破了門板,逐漸往帳幔木柱上蔓延時,她更是發出了一聲聲的驚呼聲。

  鳳璽原皺著眉,想要強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依然沒力氣,他不得已,只能命令洛蜀葵,「攙朕起來,朕知道這裡的後門有一條路可走。」

  「哪兒?我們趕緊去!」洛蜀葵一聽還有逃生的路,忍不住大喜,緊接著一把將他給拉了起來,幾乎是半拖半扯的往鳳璽原指出的方向跑去。

  「你這女人……到底是哪裡來的?居然將朕拖著走!你……咳咳!」鳳璽原話說了一半,就被煙嗆得不停的咳嗽。

  「這時候逃命要緊,哪裡還能注意那些東西啊!快,接著要往哪裡走?」

  鳳璽原報了方向,也不管她像在拖垃圾一樣將他拉著跑了,只想著等他要是逃過了這一劫,他非得要問問這種村婦是怎麼混進宮的!

  冷宮雖然沒什麼人來,但實際上佔地並不比宮裡其它的宮殿小,以至於兩個人跑了好一陣才終於找到了冷宮的後門,然後驚愕的發現後門這裡的火燒得比前頭的火更大。

  這分明就是早就知道了冷宮的結構,四周都點了火,周遭的高牆又上不去,兩個人若是想不到辦法,等屋子全燒起來,他們就是不被活活燒死,也會被煙給嗆死。

  就在兩個人在後門外發楞時,還見著有人不斷從外頭丟火折子進一邊的樹叢裡,讓火用加倍的速度在蔓延。

  鳳璽原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咬著牙想,安王真是心狠啊!這是打定主意要讓他燒死在這裡了?!

  洛蜀葵晈著唇,看著周遭不斷變大的火勢,真不斷升騰的煙霧也逐漸向他們包圍,她知道如果再不想法子,只怕等大郎他們回來了,看見的就是兩具屍體了。

  好不容易能夠過上好日子了,好不容易有一個這樣寵著她的男人了,好不容易她終於能夠吃飽飯了,難道就要因為這場惡火而全都毀了嗎?!

  不!她絕對不能就這麼放棄!絕不!

  洛蜀葵避開幾處起火的地方,稍稍的靠近圍牆,用手輕碰,確認上面的溫度。

  鳳璽以為她是想要翻牆出去,忍不住說:「別試了,那牆就是一個大男人在沒有東西的幫助下都爬不出去,更不用說你一個女人了。」

  洛蜀葵在確定了自己想的計劃有可以實施後就走了回來,然後一把將癱坐在地上的鳳璽原給打橫抱起來。

  「你你你……你這是做什麼?誰准你這樣抱我的?!」鳳璽原沒想過自己居然有被女人抱的一天,忍不住驚呼著。

  他一個大男人,七尺多高,居然就這樣被一個女人給攔腰抱了,甚至還輕輕鬆鬆的,看她還能夠將他拋了拋掂掂重量,就知道她多游刃有餘了。

  「等等!你要做什麼?!該不會是要把我當……」墊子然後爬出去?這是鳳璽原第一個想法。但是當他看見她臉蛋上的驚慌和強撐的堅強,讓他瞬間閉了嘴。

  「我也沒有試過,不知道這樣可不可行……但是我要直接踢破這面牆!」她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告訴他她要做些什麼。

  鳳璽原一愣,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案,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女人瘋了。

  「你知道這個牆有多堅固嗎?你不會以為這像是草屋一樣,一推就倒了吧?」

  癡人說夢,這是對於她這瘋狂想法的第二個念頭。

  洛蜀葵不知道聽見了他說的話沒有,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集中了力氣在自己的腳上。

  她知道自己的手很有力氣,也知道自己可以隨便踢壞土牆,但是卻從來沒有試過自已的腳的力量到底有多大,能不能踢開這一面厚牆也是一個未知數。

  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連試都不試,那等待著她們的絕對只有死路一條。

  她穩了穩有些顫抖的腳,站在那道牆前,她咬著牙,後腳重重的往下踩,然後抬腿——

  「喝!」

  「喝的一聲,說時遲那時快,那紅磚牆就跟豆腐一樣整個被踢散了,我甚至看見了許多的磚塊飛了出去,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都不信那是被人腳給踢破的,還以為是被火藥給炸飛的呢!」鳳璽原坐在軟榻上,口沫橫飛的說著前兩天的驚險過程。

  彭黎華打了個呵欠,看著一點都不累的皇帝,忍不住站了起來,「行了吧!這是今兒個說的第三遍了,我聽都聽煩了!」

  「你聽煩了我還沒說煩呢!」鳳璽原活了二十來年,這輩子遇過最刺激的事就兩件,一件就是上回發大水的時候,一件就是這回了。

  「嘖嘖!你說宮丞棲怎麼運氣那麼的好?」鳳璽原又說起了這些日子必然會討論的話題,「本以為他就這麼掛了,結果不但換了個活法,還得了一個小姑娘當娘子,這也就算了,偏偏那小姑娘還不是普通人啊!看起來痩痩弱弱的,卻能吃下一大桶飯,也不知道都把東西吃到哪裡去了!」

  彭黎華瞄了他一眼,然後看了看漏刻,「臣是不知道那小姑娘把飯都吃到哪裡去了,但是臣知道皇上該吃藥了。」

  聽到吃藥兩個字,他就忍不住臉色發苦,恨恨的詛咒已經下了天牢的安王,「那可惡的安王,居然下了這樣的毒藥,讓我還得吃這種跟屎一樣臭的藥!」

  彭黎華呵呵乾笑,「正確來說,的確是在吃深,那藥引子就是麒麟蟾蜍的糞便,小小一顆,臭味無窮!」

  「彭梨花,別以為朕現在治不了你,我看你閒著也是閒著,乾脆就去拷問一下到底還有多少人參與了這場逼宮,別偷懶只讓你那幫手下去問。」

  「我可沒偷懶!你這藥引子不就是我千辛萬苦弄回來的?還有,你在後頭躲火災,我跟宮丞楠在前頭可是應付了好幾場廝殺,最後終於逮到了安王,這才把事情給平下來的,你這樣說話可就沒良心了!」彭黎華跟皇帝是打小的交情了,有事的時候喊皇上,這種耍賴的時候自然就你來我去了。

  「行了!知道你出力多,會賞賜的!」鳳璽原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雖然知道他並不缺這樣的賞賜,但還是大方的開了口,「到時候想要什麼自己寫個單子來!」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彭黎華理直氣壯的,字典裡沒有客氣兩個字的存在。

  「你倒是不客氣,那宮丞棲……」

  「皇上,他現在叫宮丞楠!」彭黎華好心的糾正。

  「知道了!不都是同一個人嗎。」鳳璽原也覺得自己奇怪,怎麼就能夠接受了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大概是因為看見他娶的那個小姑娘太過剽悍,然後就覺得這世間什麼事情都能夠接受了吧。

  他想起彭黎華跟他說過他們來的時候,那小姑娘一手就在石壁上挖了一個洞的事情,忍不住就想搖頭。

  那石壁他可是拿著刀子去試過的,一般的刀子頂多就是在上頭留了一條痕,就是神兵利器才能夠切下一小塊屑屑,而她一手就挖了一大塊,那是什麼本事?

  大概就只有怪物兩個字可以形容吧!

  說不定老天讓宮丞楠重活這一回就是要成就這一段姻緣,要不那麼兇猛的小娘子……誰受得了?

  「讓我把話給說完,他是真的要只守著那女人,後院那些女人也都要送走?讓她們自由發嫁去?」

  「是啊!他就是那性子,對不要的當成沒看見,對自己想要的就攢得死死的,別人連看都不能看一下,碰一下更不行。」彭黎華特地挖苦了一句。

  那日他們得知安王因為他們率兵進宮,竟出了下策,把皇上扔到冷宮放火燒,待他們趕到冷宮的時候,洛蜀葵和皇上倒是沒有肢體接觸,但是皇上實在太想和大家分享他是如何從火場裡逃生,所以那個吃醋吃成了精的宮丞楠,就只打了個招呼後,馬上就帶著他的小姑娘走了。

  「那是她來抱我的!我……」鳳璽原不想再提這個細節,這是唯一他自己也覺得很丟臉的事。

  「不過他也說了,以後想要過點平淡日子,不打算進朝堂了,所以這封官不行,金銀財寶他自己也夠多了,都把他的庫房還給他了,再送這個也沒意思……」

  鳳璽原想了半天,還沒想到該送什麼時,彭黎華突然插嘴道:「不如送一塊匾額吧?」

  「匾額?寫什麼?」

  彭黎華想起之前老是被他們雨個濃情密意的樣子刺激的事,忍不住升起一個壞主意來。

  「他們不是說之前開了一家烤鴨店,後來讓人搗亂嗎?所以我覺得能夠送一塊匾額,讓他們以後好好的做生意,這提的字就寫……」

  「妙哉妙哉!」

  鳳璽原和彭黎華兩個人相視而笑,交換的眼神裡閃動著作弄的光芒。

  嘿嘿!不知道宮丞楠收到了這塊匾額後會是什麼表情呢?

  離開皇宮兩天了,宮丞楠一直臉色不佳,不管洛蜀葵怎麼討好賣乖都沒有用。今日,洛蜀葵再也忍不住了,自己跑到他的面前,委屈的問:「大郎!這是怎麼了?為何最近都對我這樣冷淡?難道是在宮裡見到了什麼美人,所以厭了我了?」

  「不是。」他淡淡道,「別胡思亂想了。」

  她揮開他的手,「我沒有胡思亂想,你明明就是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模樣,你……莫不是之前有相好?之前沒入都城沒想起來,現在在都城裡了就想去看看以前的相好?」

  宮丞楠哭笑不得的聽著她的猜測,只覺得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不是,我哪裡有什麼相好!」以前那些姬妾他早也都請旨將那些人給發嫁出去了。

  聽她越猜越離譜,他也不怕丟臉了,直接就把這幾日讓他有些不高興的原因老實說。「我是有些醋了。」

  「醋了?醋誰啊?」洛蜀葵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她也沒跟其它男人有什麼接近啊?他有什麼可醋的?

  「皇上。」

  洛蜀葵瞠大了眼,錯愕的看著他,不敢相信會是因為這個,他居然兩三天不理她。

  既然都已經說了,宮丞楠索性就破罐子摔破,直接說得更明白一些。

  「你那天踢破牆的時候為什麼要抱著他?」他認真嚴肅的問著。

  他自己也覺得為了這件事情吃味很可笑,但是可笑就可笑吧!他就是這麼一個小心眼的男人,他就是見不得自己的小姑娘去碰觸別的男人!

  那天在石壁的時候拉了彭梨花也就算了,只有衣服的一角,但是踢牆那一遭,明明能把牆踢破再拉著皇上跑出來的,她為什麼要把他抱著一起逃跑?

  洛蜀葵在理解這段話後,先是呆愣,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開始輕笑,最後變成哈哈大笑,笑到完全停不下來的地步。

  她的大郎唉!怎麼會這樣的可愛呢?!

  「笑吧笑吧!」他嘆了口氣,也覺得非常的可笑,「我也覺得真的是可笑到了極點,一開始才不想說。」

  洛蜀葵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臉色微紅,卻是半點也不打算為自己吃了這麼無聊的醋而道歉,反而覺得他可愛極了。

  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一天又一天讓自己更加的心動呢?!

  洛蜀葵貼在他的耳邊輕聲道:「其實我很高興你醋了……因為我可以猜想你是因為太喜歡我而吃醋了。」

  他搖搖頭,在看到她眼底閃過一點失望的時候,直接將唇貼向她的,給予她一個溫柔又纏綿的深吻後,才柔聲回答,「正確的答案是,我每一天都更愛你,所以我對你身邊的每一個男人都抱著敵意,因為你這樣的好,總讓我覺得你有被搶走的危險……這才是我內心真正的想法。」

  他的情話總是那麼的動聽,讓她忍不住羞紅了臉,一低頭,忽然想起了自己今天才發現的好消息。

  「可是怎麼辦呢?說不定一個最會跟你爭寵的男人就要出現了……」

  「誰?」宮丞楠冷著臉質問。

  洛蜀葵甜蜜得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自己的手貼在上面,然後看著他先是呆愣,才露出驚喜的表情,而甜甜的微笑。

  吶!這一刻,我們一家人真的好幸福,是不是!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6 11:18 AM

尾聲

  幾年後——

  今兒是茶城的一家店鋪開張的好日子,整個茶城的人都爭先恐後的往那條街上擠去。

  周光華這日跟船回來,也帶著一干的伙計來湊湊熱鬧,看到那個明亮的廳堂裡掛著一面由皇帝親筆寫下的「天下第一鴨」匾額,他就忍不住想笑。

  只是想笑的時候,忽然又想起宮家那對小夫妻來。

  曾經有對小夫妻也是以烤鴨為生,那時候他們的烤鴨可以說是茶城最熱門的菜色了,只是那對小夫妻離開了之後,就再也沒聽過他們的消息,茶城後來即使又開了許多烤鴨店也做不出那個味了。

  「東家,要進去吃吃嗎?這烤鴨店今天剛開張,聽說買半只送半只呢!」

  「這不就等於一隻只要一半的錢啊?那我們可賺了!」

  周光華不是苛扣手下伙計的人,見幾個人想吃,大手一揮,就直接進了店裡。

  「來三隻烤鴨。」周光華豪邁的點著菜。

  一個看起來眼熟的小伙計應了聲,馬上就端來了三隻片好的烤鴨。

  一眾伙計看到好吃的烤鴨來了,連忙一擁而上,周光華倒是不疾不徐的夾了一塊送進嘴裡,在口中瀰漫的熟悉的味道讓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時一對夫妻從店門口走了進來,那夫妻倆都穿著上等的絲綢衣裳,那款式也都是都城最新流行的樣子,兩人的手裡還牽著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的一起進來。

  周光華看著那兩人熟悉的面容,忍不住驚訝的站了起身,「宮老弟……這真是……這真是許久不見了啊!」

  宮丞楠帶著洛蜀葵一起走到周光華的身邊,拱手笑道:「周大哥,好久不見了。」

  周光華不禁感嘆當年灰溜溜的離開的小夫妻,如今成了這副富貴模樣,而當初興盛的劉家,卻在他們離開的短短一個月內,因為劉俊則犯下的那些罪,最後不得不散盡家財的遠離了茶城,前陣子還聽說劉家人如今因為貧困幾乎都死絕了。

  「好好!我就知道宮小弟必然是有造化的。」

  宮丞楠沒說什麼,只是喊著自家兒子打招呼,「二鴨,跟伯伯打招呼。」

  「伯伯好。」

  周光華點點頭笑著,然後從身上取了一個玉佩給了孩子,又和夫妻倆閒聊了兩句,就看著他們悠然的和客人寒暄。

  他看了許久,一邊的小伙計見他都不坐下,忍不住好奇的問:「東家,您在看什麼啊?」

  周光華微微一笑,終於收回了目光,然後語帶深意的說:「我在看幸福的模樣。」

  小伙計咬著鴨腿,弄不懂自個兒的東家在打什麼啞謎。

  罷了罷了,還是吃烤鴨比較實際啊!幸福什麼的,會比肉還好吃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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